没多会儿,他手里的东西就渐渐多了起来:几串紫黑色的野果,饱满多汁;一捧刚从石缝里挖出来的块根,看着能充饥;还有几片宽大的阔叶,能用来包裹东西。
他将这些东西仔细归拢,用藤蔓简单捆扎好。
林间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周万里猛地回头。
残魂军刺的冷光在树影间一闪,周万里紧绷的肩背却在看清来人时微微松弛。
王超的胳膊搭在路由腋下,几乎是半拖着他往前走,两人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每挪一步都要晃一晃,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在腐叶堆里。
王超眼球布满血丝,嘴唇裂得像干涸的河床。
路由的头歪在王超肩上,脸色白得像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得黏在皮肤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周万里收回军刺,没说话。
说什么也没有用,王超根本就没有力气回话。
他跑到他的身边迅速得将身上随身携带的自制木杯递过去。
王超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扶着路由单膝跪地,颤抖着接过木杯,先小心地往路由嘴里喂了两口。
水顺着路由干裂的嘴角淌下来,他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吞咽声,才算有了点活气。
王超自己灌了一大口,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闭着眼喘气,胸口起伏得像破旧的风箱。
周万里看着他们,目光落在路由腰侧——那里的衣服洇开一片暗红,血已经半凝,结在布上硬邦邦的。“他伤得更重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温暖。
王超点头,抹了把脸,露出疲惫的苦笑:“被浮木划的,一直昏着……要不是他的意志力,估计撑不到这儿。”他说着,往四周看了看,“陈姐呢?”
陈明明虽然比他小了十几岁,但是他却跟路由一样喜欢称呼她为陈姐。
周万里叹了口气没回答,只是指了指水潭另一边的岩石:“先把他扶到那边歇着,我去弄点干净的叶子。”
林间的窸窣声又起,这次是风吹过草丛的动静。
王超扶着路由往岩石那边挪,周万里则转身走进灌木丛。
不一会儿,他就干净利落带着一些干净的叶子回来了。
给路由铺好并扶他躺好之后。
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哽咽“明明她失忆了。”
“失忆?怎么会?”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哥哥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现在在一个人在一处山洞里……不好!”
周万里转身往石洞的方向回返,心里想着陈明明还在等他,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周万里感觉到山洞的诡异之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那里。
等他离山洞越来越远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却想起陈明明待在哪里也不一定安全。
周万里回到石洞前,脚步却猛地顿住——洞口空荡荡的,刚才让她坐着的那块石头上,只有几缕被风吹散的发丝。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进石洞,目光扫过四周,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地面上,几点暗红的血迹格外刺眼,一路蜿蜒着伸向洞的最深处,显然是陈明明往里面去了。
“明明!”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石洞里撞出回音,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想起她受伤的脚,想起洞里的黑暗,一股焦躁瞬间窜上心头。
刚才还清明的头脑,此刻被担忧搅得乱了几分。
他扔下手里的野果和块根,顾不上拍掉手上的泥土,循着那串血迹,快步冲进了洞的深处。
黑暗瞬间将他吞没,只有石壁上偶尔渗出的水珠反射着微弱的光。
他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压低声音喊:“明明!能听到吗?别往前走了!”
脚下的碎石发出硌人的声响,他却毫不在意,只想着快点找到她。
那几滴血迹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她脚伤未愈,又深入这未知的黑暗,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不敢再想下去,脚步愈发急促,指尖在冰冷的石壁上划过,只盼着能快点触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万里在山洞里看到很清楚,却看不到尽头。
忽然,一道石门横亘在眼前,挡住了去路。
石门没有任何浮雕纹饰,表面光溜溜的,却透着股方正工整的严谨,仿佛是被精心打磨过。
说它是门,却没有寻常门该有的合页与锁扣,就那么端端地立在那里,敞着入口,倒像是在静静等候主人到来。
周万里没有丝毫犹豫,抬脚便走了进去。
门后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与文字,弯弯曲曲,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又像是从未见过的字符。
周万里盯着看了半晌,那些笔画在他眼里只是杂乱的线条,一个也认不出。
他没再多费心思琢磨,目光快速扫过四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陈明明。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潮湿气息。
周万里的脚步越来越快,洞穴深处的黑暗仿佛被他踏碎的风撕裂开一道口子。
就在前方的黑暗里,一点微弱的光亮忽然跳了出来——是火光!
那点光忽明忽暗,像悬在黑暗中的星子,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耳边的风声、自己的喘息声都被抛在脑后,眼里只剩下那团摇曳的火。
火光来自洞穴尽头的一处开阔地,乃是个圆形大厅。
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岩壁上,忽明忽暗,与那些奇形怪状的壁画重叠——画上是扭曲的人影,有的举着兵器,有的匍匐在地,线条粗粝如刀刻,在烛光下透着一股诡异的庄严。
东南西北四壁的符纸泛着陈旧的黄,边缘卷翘,上面用朱砂画着他从未见过的纹路,像蛇,又像闪电,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似乎是某种阵法。
厅中空空荡荡,唯有当中一张圆桌,除了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借着光,他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
他不顾一切得向前冲去,待到看清陈明明的脸后。
他也躺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