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内部的光线并非完全黑暗,而是弥漫着一种死寂的、仿佛源自金属和石材本身的微弱磷光,勉强勾勒出巨大而空旷的轮廓。空气凝滞,带着万年尘封的腐朽气息,以及一种更加浓郁的、近乎实质的枯萎规则。
“蒲凝!”陈凌第一时间蹲下身,检查蒲凝的状况。她的呼吸微弱,精神力几乎枯竭,意识陷入深层昏迷。
“她透支太严重了。”韩屿挣扎着爬过来,用还能动的手指搭上她的腕脉,感受着那微弱的精神波动,“需要时间和安全环境静养,但我们没有…”
陈凌眼神一暗,小心翼翼地将蒲凝背在背上,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和左臂的黑暗纹路(小心控制着力量)固定好。“我来背她。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核心,或者…能暂时摆脱‘监理者’的地方。”
他抬头望向神殿深处。那条唯一的通道,是一条无比宽阔、向上倾斜的回廊。回廊两侧矗立着一尊尊巨大的人形石雕,但它们并非神像,而是各种形态的、身披复杂铠甲或研究袍的“建造者”形象。只是这些石雕大多残破不堪,布满裂痕,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黑色枯萎物质,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只留下空洞的眼窝凝视着闯入者。
“监理者”那纯粹的秩序波动正在回廊深处稳定地移动,速度不快,但坚定不移,仿佛一台精确执行的机器,无视沿途的一切。
“跟上它,但保持距离。”雷栋低声道,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试探性地扔向回廊一侧。碎石在飞行途中,表面的物质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碎裂,最终化为齑粉消散。“小心,这里的‘枯萎’规则非常活跃,任何不属于这里的东西都会被迅速侵蚀。”
小队再次行动起来,沿着宽阔的回廊,远远地吊在“监理者”后方。他们行走在巨大的、死寂的石雕之间,仿佛穿行在巨人的墓园,每一步都踩在万年的尘埃之上,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凌背着蒲凝,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吹在自己颈侧,这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也更能抵抗左臂锚点传来的冰冷低语。他的右眼持续观察着周围,【虚无之眼】捕捉到石雕内部残留的、极其微弱的规则结构,那似乎是某种…“记录”或者“防御机制”的残骸,但早已在漫长的枯萎中失效。
回廊似乎没有尽头,一直向上延伸。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变化。
回廊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主殿,而是一个……断崖。
断崖之外,并非天空或大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慢旋转的灰色虚空。虚空中,漂浮着无数巨大的、规则或不规则的金属与石材碎片,那似乎是这座神殿乃至更庞大建筑群的其他部分,在某种浩劫中被撕裂、抛散于此。
而在断崖的正前方,虚空的中央,悬浮着一座巨大的、倒立的黑色尖碑。
尖碑的底部(原本应该是顶部)指向断崖,其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雕刻,却散发出与陈凌手中金属碎片、与他体内规则之种同源的、古老而强大的规则共鸣!那股强烈的“呼唤”,正是源自于此!
但同时,尖碑也被无数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黑色枯萎脉络所缠绕、覆盖,那些脉络深深嵌入尖碑内部,仿佛在汲取着它的力量,又像是在污染、禁锢着它。
“监理者”那白色的秩序人形,就静静地悬浮在断崖边缘,面对着那座倒悬的、被枯萎缠绕的尖碑。它没有立刻行动,似乎在进行分析。
“那就是…核心?”赵猛压低声音,眼中充满了震撼。
“不是普通的规则之种碎片…”陈凌右眼刺痛,他能看到更多。那座倒悬尖碑本身,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规则造物”,其内部蕴含的规则结构复杂程度远超他之前融合的碎片,更像是一个…完整的规则引擎或者信息库?而那些枯萎脉络,则是一种外来的、充满恶意的寄生规则,正在侵蚀它。
“监理者”的目标,是清理这个“异常节点”。但它的清理方式,是连同尖碑和枯萎脉络一起……彻底净化!
就在这时,“监理者”动了。它再次抬起手臂,纯粹的秩序光流开始汇聚,目标直指倒悬尖碑的核心!
它要直接摧毁!
“不行!”陈凌心中嘶吼。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座尖碑至关重要,不仅关乎规则之种,更可能隐藏着终结一切的秘密!绝不能让它被摧毁!
但如何阻止?冲上去硬拼是送死。
他的目光急速扫视,最终落在了断崖下方,那片漂浮着无数建筑碎片的灰色虚空。那些碎片大小不一,有些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规则光芒。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雷队!猛哥!攻击我们脚下的断崖边缘!制造塌陷!小胖,计算碎片落点和轨迹!韩屿,准备接收我传给你的规则坐标!”陈凌的意念通过仅存的精神链接(由他勉强维持)快速传递。
“什么?!”众人一愣。攻击断崖?在这地方塌陷,岂不是要掉进下面那片未知虚空?
“没时间解释!照做!”陈凌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我们唯一能干扰它的方法!”
雷栋和赵猛对视一眼,不再犹豫。规则干扰臂铠和重锏同时轰击在断崖边缘!
轰隆隆!
本就饱经沧桑的岩石在规则力量的冲击下瞬间崩裂!大块的岩石和建筑残骸向着下方的灰色虚空坠落!
“就是现在!”陈凌左臂的黑暗纹路猛然亮起,【噬渊之手】的力量并非用于吞噬,而是用于——捕捉!他强行锁定了几块较大的、上面残留着微弱规则波动的碎片,尤其是其中一块刻有部分“建造者”符文的金属板!
同时,他右眼的灰色权限烙印被他催发到极致,将一股蕴含着“存在性悖论”信息的规则坐标,强行打入了那块被他锁定的金属板碎片!
“韩屿!”他吼道。
韩屿虽然不明所以,但本能地按照陈凌传递过来的、极其复杂的规则坐标,将刚刚修复了一点、仅存最后一点能量的转换器原型机,对准了那块下坠的金属板碎片,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引导信号!
这一切,发生在断崖塌陷、碎石坠落的同时。
“监理者”的秩序光流已经即将发射,但下方突然出现的、大规模的规则扰动(塌陷和坠落的碎片),以及其中一块碎片上突然亮起的、极其微弱但本质特殊的“悖论坐标”,瞬间触发了它基于绝对秩序的威胁评估协议!
在它的逻辑中,大规模规则扰动可能影响净化精度,而那个带有“悖论”特性的坐标信号,虽然微弱,却代表着潜在的、需要优先处理的“错误”!
“监理者”那即将射向倒悬尖碑的秩序光流,猛地调转了方向!
咻——!
纯粹的白光如同天罚之剑,瞬间跨越虚空,精准地命中了那块正在下坠的、被陈凌做了手脚的金属板碎片!
没有爆炸,只有彻底的湮灭。金属板碎片连同上面的悖论坐标,在秩序光流中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于灰色虚空。
而就在“监理者”调转攻击目标、处理这个“意外错误”的这短暂空隙——
陈凌左臂的【噬渊之手】再次发动!但这次,目标不是吞噬,而是延伸!黑暗的触须如同灵活的鞭子,猛地卷住了倒悬尖碑底部,那些缠绕的、正在搏动的黑色枯萎脉络!
他并非要攻击尖碑,而是要……借力!
“抓紧我!”陈凌咆哮一声,左臂猛地回拉!
同时,他完好的右脚狠狠蹬在即将完全崩塌的断崖边缘,借着【噬渊之手】拉扯枯萎脉络带来的反作用力,背着蒲凝,如同炮弹般向着斜上方的——那座倒悬的黑色尖碑底部,弹射而去!
“走!”雷栋反应极快,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韩屿和孙小胖。赵猛也怒吼着抓住雷栋的肩膀。
五人如同串在一起的蚂蚱,被陈凌那孤注一掷的拉扯之力带动,险之又险地脱离了彻底崩塌的断崖,跟着陈凌,一起撞向了那座散发着古老共鸣的倒悬尖碑!
“监理者”湮灭了那块“错误”的碎片,白色的“头部”瞬间转回,正好看到陈凌等人如同飞蛾扑火般撞向它的核心目标——倒悬尖碑。
纯粹的秩序光流再次开始汇聚,比之前更加耀眼,更加冰冷。
但,已经晚了。
陈凌的后背,率先触碰到了那光滑如镜、冰冷刺骨的黑色尖碑底部。
没有撞击的实感,仿佛撞入了一面水镜。
涟漪荡漾开来,将陈凌、他背上的蒲凝、以及紧随其后的雷栋、赵猛、韩屿、孙小胖,一起……吞没了进去。
“监理者”那汇聚到极致的秩序光流,轰击在黑色尖碑的表面,却只激起了一圈更加剧烈的涟漪,便被那古老的规则结构完全吸收、化解,未能伤及分毫。
白色的秩序人形悬浮在虚空中,面对着恢复了平静、依旧倒悬、被枯萎脉络缠绕的尖碑,第一次,出现了长达数秒钟的……静止。
它的逻辑核心,似乎正在处理这个超出预期的“变量”。
而此刻,陈凌等人,已然进入了尖碑的内部。
【规则稳定晶体剩余时间:3小时49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