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的通道不再安全。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七号前哨站,红色的警示灯将金属墙壁染上不祥的色彩。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武器铿锵声,高鹤轩的“清道夫”和前哨站本身的守卫力量正在被迅速调动,编织一张更大的围捕网。
“这边!”雷栋低吼,根据韩屿终端上不断更新的、因警报而部分失效的结构图,引领小队钻入一条标为“废弃能源管道”的狭窄通道。这里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臭氧味,规则环境相对稳定但陈旧,像是被主流规则网络遗忘的角落。
“韩屿怎么样?”陈凌问,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双异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右眼虚无,左眼纯黑。他走在队伍最后,【噬渊之手】并未完全收回,如同有生命的阴影在左臂周围缭绕,随时准备吞噬任何追踪而来的规则探测或攻击。
蒲凝搀扶着韩屿,技术员脸色苍白,左腿不自然地弯曲,显然是刚才仓库冲击中受的伤。“左腿可能骨折了,内脏也受到震荡,需要尽快处理。”蒲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她的精神力除了维持屏障,也在轻微舒缓韩屿的痛苦,但这让她本已透支的状态雪上加霜。
赵猛一言不发,走到韩屿身前半蹲下:“上来!”他将韩屿背起,沉重的呼吸在管道中回荡。孙小胖则在最前面,凭借感知能力寻找着最安全的路径,他的多光谱护目镜片上不断划过周围规则的微弱波动数据。
“不能去常规出口了,肯定被重兵把守。”雷栋一边快速前进,一边分析,“我们需要找一个防御薄弱点,或者……制造一个混乱。”
“观测者可能还在窥视。”陈凌提醒,他的右眼不断扫视着管道壁,似乎能穿透金属,感知外界的规则流动,“他的目的不明,但倾向于观察而非直接介入。可以利用这点,但不能依赖。”
“先离开前哨站范围再说!”赵猛喘着粗气,“老子可不想再被关起来当小白鼠!”
管道似乎没有尽头,蜿蜒向下,空气愈发浑浊。疲惫、伤痛和紧绷的神经折磨着每一个人。除了陈凌,他仿佛不知疲倦,冰冷的理性支撑着行动,但那份非人的气息也让队友们感到阵阵寒意。
突然,陈凌停下脚步。
“前面有东西。”他低声道,左眼的黑暗似乎更加浓郁,“规则结构……不自然。是人为设置的障碍,带有‘空间折叠’和‘能量汲取’特性。”
众人心头一紧。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能绕开吗?”雷栋问。
陈凌沉默片刻,右眼的数据流疯狂闪烁:“绕行需要折返三百米,进入主干道监控区,遭遇概率98.7%。强行突破当前障碍,成功概率……因未知因素,无法精确计算,但高于绕行。”
“那就突破!”雷栋咬牙,“陈凌,看你的了。我们需要速度!”
陈凌点头,走上前。他抬起左臂,【噬渊之手】的黑暗向前延伸,触碰到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管道空间。
嗡!
空间泛起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层半透明的、布满复杂几何纹路的能量屏障显现出来,散发出吸扯灵魂般的引力,同时管道前方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叠,仿佛通往未知的深渊。
“很精巧的陷阱。”陈凌评价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能量汲取会削弱闯入者,空间折叠会延长突破路径,为追兵争取时间。”
他没有选择暴力【规则抹除】,那消耗太大。他的左眼纯黑深处,仿佛有更加深邃的漩涡在转动。【寂灭回溯】?不,那是针对已发生规则的逆操作。他需要的是……解析与渗透。
【规则之种】的融合度在悄然发挥着作用。他对底层逻辑的理解远超常人。在他的“视野”中,这陷阱的规则结构不再是铁板一块,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逻辑单元编织而成。他找到了那个负责“空间折叠”的核心单元,以及它与“能量汲取”单元连接的脆弱节点。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来自【悖论之尘】的迷离光彩——那是他刚才吞噬后未能完全吸收、暂时储存起来的力量。他将这丝悖论之力,如同最纤细的探针,精准地刺入了那个脆弱节点。
然后,注入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悖论指令:“此路不通,除非通过。”
指令生效的瞬间——
那半透明的屏障剧烈闪烁起来!几何纹路疯狂扭动,空间折叠的效果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拉伸时而压缩,能量汲取也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紊乱。整个陷阱的逻辑陷入了短暂的死循环!
“就是现在!冲过去!”陈凌低喝。
小队没有犹豫,全力冲刺!在扭曲不定的空间通道中穿行,仿佛穿过一片光怪陆离的万花筒。几秒钟后,众人踉跄着冲出了管道另一端,重新踏上了坚实(相对而言)的地面。回头看去,那陷阱屏障在剧烈闪烁后,如同崩溃的程序般寸寸碎裂,消散于无形。
“成……成功了!”孙小胖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陈凌站在原地,左眼的黑暗微微波动,似乎在平复刚才精密操作带来的规则反噬。他吞噬的【悖论之尘】消耗了一部分。这次破解,他依靠的不是蛮力,而是对规则本质的理解和巧妙的运用,这似乎稍微缓解了左臂那纯粹的吞噬躁动,但也让他对规则之种的依赖更深了一层。
蒲凝看着他,眼神复杂。她注意到,陈凌在使用那丝悖论之力时,右眼那片虚无中,似乎也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思考”和“选择”的神采,而非纯粹的冰冷计算。这是否意味着……他人性的核心,还在以某种方式参与着决策?
就在这时,韩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在赵猛背上昏了过去。他的伤势不能再拖了。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屋,处理伤势,制造锚点!”雷栋看着昏迷的韩屿和陈凌越发非人的状态,语气沉重。
陈凌的目光投向管道前方隐约透出的一点微光:“出口就在前面。外面……规则环境复杂,有大量无序的规则碎片和生物反应。是城市废墟深处。”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不确定?
“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唤……更多的碎片。”
这个“它”,不知是指规则之种,还是指他体内那日益庞大的、非人的部分。
裂痕已然扩大,重负与日俱增。逃出前哨站只是第一步,外面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加危险莫测的废土世界,以及陈凌体内那场关乎存在意义的内战。蒲凝紧紧握住精神信标发射器,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维系“陈凌”这个存在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