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之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殿堂或房间。
踏入的瞬间,惯常的物理法则便如潮水般退去。脚下并非坚实的地面,而是由无数流淌的发光几何符号构成的“河流”,无声地奔向未知的远方。头顶没有天花板,只有无尽深邃的黑暗,其中悬浮着难以计数的、如同星座般缓缓旋转的复杂结构体,它们散发着冰冷而纯净的光芒,那是纯粹规则与逻辑的具象化。
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嗡鸣,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庞杂到难以想象的信息流。仅仅是置身于此,就让人感到大脑仿佛要被无形的数据撑爆。
“稳住精神!”陈凌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波澜,像一道冰冷的指令注入每个队员的意识。
他站在小队最前方,左眼的纯黑与右眼的银白几何符号在流动的数据光芒下显得格外诡异。【深渊行者护臂】上的裂纹仿佛在呼吸般明灭不定,【规则悖论稳定锚点】在他体内稳定运转,散发出微弱但坚韧的领域,勉强为小队在这片信息的狂潮中撑开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孤岛”。
雷栋立刻半跪下来,检查着被韩屿和赵猛小心翼翼放下的蒲凝。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眉心处一丝若有若无的精神力波动,证明她的生命之火尚未完全熄灭。
“必须尽快找到能救治她的方法,或者…至少是一个能让我们暂时停留的安全区。”雷栋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他的规则干扰臂铠已完全黯淡,在这里,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韩屿强忍着虚弱,试图解析周围流动的符号:“这里的规则结构…太复杂了,远超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节点。陈队,我需要时间…”
“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陈凌打断他,银白的右眼扫视着四周,“摇篮系统处于紊乱状态,牧者的污染虽然被暂时清除,但入侵的痕迹仍在。这里并非绝对安全。”
他的话语精准而冷酷,点明了现状。孙小胖捂着额头,他的感知能力在这里几乎失灵,过量的信息让他头痛欲裂。赵猛靠坐在一旁,喘着粗气,刚刚苏醒的身体极度虚弱,但他仍紧握着武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诡异的“景象”。
陈凌的目光最终锁定在远处一个尤其明亮、结构也最为复杂的“星座”上。规则之种在他意识深处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那里是信息聚合度最高的节点,可能存有核心数据库或控制接口。”他下达指令,“韩屿,尝试跟随我的指引,解析通往该节点的路径规则。其他人,保持警戒,注意任何规则结构异常波动。”
他的指令清晰,效率极高,却听不出对蒲凝状况的急切,也没有对队员状态的关怀,只有最纯粹的目标导向。
就在韩屿集中精神,试图理解陈凌通过精神链接传递过来的、关于路径规则的复杂“描述”时,异变陡生。
周围流淌的数据洪流中,突然分离出几道暗色的“支流”。它们不像其他光芒那样纯净,内部夹杂着扭曲、混乱的纹路,如同病毒般迅速蔓延,并凝聚成数条半透明的、由破碎规则构成的“猎犬”,无声地朝小队扑来!
这些怪物体表规则极不稳定,散发着与之前黑色锁链同源、但更加隐蔽的污染气息。
“敌袭!”孙小胖强忍着不适喊道。
雷栋和赵猛立刻起身准备迎战,但他们的常规武器在这里效果存疑。
陈凌向前一步,左臂抬起。黑暗纹路瞬间活跃起来,【噬渊之手】的力量引而不发。但他没有直接使用抹除能力,而是银白的右眼急速闪烁,分析着扑来怪物的规则构成。
“规则结构:信息态拟形,污染核心驱动,弱点是内部逻辑回路的自洽节点。”他冰冷地报出分析结果,同时,他的右手在空中虚划。
指尖过处,周围流淌的发光符号仿佛受到了牵引,随着他的动作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一道短暂存在的、闪烁着微光的【规则屏障】。这正是他初步掌握的【规则编织】能力。
怪物撞在屏障上,发出无声的嘶鸣,它们自身的混乱规则与屏障蕴含的、被陈凌临时修正过的有序规则发生剧烈冲突,身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崩解。
“韩屿,路径。”陈凌维持着屏障,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一点尘埃。
韩屿一个激灵,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规则解析。在陈凌的屏障保护下,他勉强捕捉到了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那是由一系列特定频率闪烁的符号构成的、隐没于数据洪流中的指引。
“找到了!跟我来!”韩屿喊道,率先踏上了那条虚幻的路径。路径在他脚下微微发光,提供着短暂的支撑。
雷栋和赵猛立刻抬起蒲凝,孙小胖紧随其后。陈凌断后,他维持着规则屏障,阻挡着后续凝聚的怪物,步伐稳定地踏上路径。
路径在数据洪流中蜿蜒,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时而能看到巨大的、如同建筑残骸般的规则结构漂浮而过,上面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那是“牧者”污染力量与“摇篮”自身防御机制对抗的证明。时而能听到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意义不明的破碎低语,仿佛某个庞大意识在沉睡中的呓语。
陈凌银白的右眼不断记录、分析着一切。他注意到,一些较大的规则结构体内部,偶尔会闪过一些极其古老的影像碎片:
· 影像一: 无数身着流线型银白服饰的“建造者”在庞大的控制中心内忙碌,中央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纯粹能量与规则构成的复杂模型(“终极项目”雏形?)。
· 影像二: 警报红光闪烁,那庞大的能量模型突然失控,扭曲、膨胀,撕裂了空间,将周围的一切吞噬。血红色的光芒首次出现。
· 影像三: 一部分建造者启动了一个紧急协议(“牧者”系统原型?),试图收容和稳定失控的规则碎片,但协议本身似乎受到了未知干扰,逻辑核心开始扭曲。
· 影像四: 无尽的黑暗(“混沌暗面”?)从现实的结构裂缝中渗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那些失控的规则和试图控制它们的系统……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正拼凑出规则怪谈降临的源头图景。
不知行进了多久,前方的“星座”节点越来越近。那是一个由无数旋转的立方体、球体和多面体构成的巨大复合结构,核心处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的光芒。
就在小队即将抵达节点外围平台时,陈凌猛地停下脚步,左臂的黑暗纹路骤然变得深邃。
“警戒。”
节点核心的光芒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颜色从纯净的白光转变为不祥的暗红色。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任何感情,却又与之前“牧者”声音略有不同的声音,直接响彻整个意识空间: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规则之种携带者。】
【检测到高优先级威胁单位:混沌污染载体(潜藏)。】
【启动深层净化协议…】
声音落下的瞬间,节点结构体表面射出数道暗红色的光束,并非直接攻击小队,而是照射在路径周围的虚空中。
被红光照射的区域,规则结构开始急速瓦解、崩溃,化为最基本的逻辑粒子消散。同时,一股强大的、带着“格式化”意味的规则力量开始蔓延,试图将路径上的一切“异常”,包括陈凌和小队,彻底抹除!
这股力量,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攻击都更加本质,更加接近这个“摇篮”系统的底层权限。
陈凌银白的右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计算光芒,他能感觉到【规则悖论稳定锚点】正在超负荷运转,以对抗这股系统级的抹除力量。
“陈凌!”雷栋大喊,感觉到脚下的路径开始变得虚幻。
陈凌没有回应。他抬起双手,左手的黑暗与右手的规则编织光芒同时亮起。
是硬抗这系统级的净化协议,还是利用规则之种的权限和编织能力,寻找协议的漏洞,进行一场危险的“权限欺诈”?
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蒲凝,扫过紧张等待他指令的队员,银白的右眼深处,那被层层封锁的人性,似乎因这绝境而激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名为“责任”的涟漪。
“跟我来。”他最终说道,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闯入它的‘逻辑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