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的晨露还没干,小宫女就捧着叠得整齐的藕荷色宫装进来了,一边帮金玉妍系腰带一边念叨:“娘娘,慈宁宫的人刚来说,太后娘娘请您过去说话,刘嬷嬷已经在宫外等着了。”
金玉妍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边的珍珠簪,指尖划过镜中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三天里,李太医肯定把蜜蜡手串的事捅到太后那儿了,今儿个叫她去,八成是为了高曦月那档子事。
刚走出宫门,就见刘嬷嬷穿着一身深青色嬷嬷服站在廊下,脸上没什么笑模样,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客气:“嘉嫔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咱们快些走吧。”
一路上踩着青砖铺的路,两侧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金玉妍故意放慢脚步,脑子里把该说的话过了一遍——高曦月送手串是“好心赔罪”,自己是“不知情收下”,从头到尾都得装成个无辜的孕妇,毕竟太后要的不是她的反击,是她的“懂规矩”。
一进慈宁宫正殿,就瞅见太后斜靠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子上,手里正把玩着那串蜜蜡手串——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珠子上,鸡油黄的颜色看着亮眼,可谁都知道,这光鲜亮丽的玩意儿里藏着要命的鹤顶红。刘嬷嬷站在太后身后,脸绷得跟块铁板似的,殿里的宫女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
“来了?”太后头都没抬,手指捏着一颗蜜蜡珠子转了转,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可那股子威严劲儿,压得人心里发紧,“这手串,是高曦月送你的?”
金玉妍赶紧屈膝行礼,腰弯得恰到好处,声音放得软软的:“回太后娘娘,是高姐姐解禁之后特意送来的,她说这手串能给腹中孩儿积福,臣妾当时还挺感激,没多想就收下了,直到前儿个李太医复诊,才知道这手串上竟有不妥……若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对,冲撞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她故意把“不知情”三个字说得重了些,又提了李太医,既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又把证据来源摆得明明白白——毕竟这事儿是太后的人先发现的,她只需顺着台阶下就行。
太后终于抬眼看向她,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精明,把手里的手串“啪”地一声放在桌上,珠子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殿里格外刺耳:“你不必怕,哀家知道你不知情。”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语气冷了几分:“可高曦月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仗着家里有点势力,又在潜邸伺候过皇上,就敢在后宫用毒?这要是今儿个哀家没发现,往后她还不得把紫禁城翻过来?宫规要是这么纵容下去,往后谁还把哀家和皇上放在眼里?”
这话虽是对着空气说的,可金玉妍心里清楚,这是说给她听的——太后不仅要敲打高曦月,还要让她知道,后宫的规矩由她来定,谁要是敢越界,不管是谁,她都不会轻饶。
金玉妍依旧垂着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太后这话一出口,就说明高曦月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没等她接话,太后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李朝:“哀家听说,前阵子李朝有人来宫里找你,送什么玉如意,你都给退回去了?”
金玉妍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太后的消息可真灵通,连忙应声:“回太后,确实有这么回事。臣妾想着,自己如今是大清的嘉嫔,腹中怀的是大清的龙裔,怎么能因为母族的事分心?李朝的人来求臣妾帮忙说通商的事,臣妾知道那是国之大事,不是臣妾一个后宫嫔妃能插手的,就没敢应,也把东西退回去了,还吩咐宫门的人,往后李朝的人一律不准进来。”
她特意把“大清的嘉嫔”“国之大事”这几个词咬得清楚,就是要让太后明白,她心里拎得清,绝不会做损害大清利益的事。
太后听完,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对着身后的刘嬷嬷递了个眼色:“你看看,哀家就说这丫头是个聪明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看向金玉妍,语气缓和了不少:“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李朝送来的和亲女子,你是大清的嘉嫔,你的根在紫禁城,不在千里之外的李朝。母族的情分要记着,但不能被情分绑住,更不能帮着外人损害大清的利益——哀家最看重的,就是你这一点。”
金玉妍鼻子一酸,连忙叩首:“臣妾谨记太后教诲,往后定不会辜负太后和皇上的信任,安心养胎,绝不给宫里添麻烦。”
“起来吧,地上凉,怀着孕呢,别总跪着。”太后抬手示意她起身,又对刘嬷嬷说,“把那个锦盒拿来。”
刘嬷嬷连忙从旁边的多宝阁上取下一个描金锦盒,双手递给金玉妍。金玉妍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对羊脂白玉镯,玉质温润通透,摸在手里冰冰凉凉的,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哀家年轻时戴的玉镯,”太后看着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慈爱,“玉性养人,适合孕期佩戴,你拿着吧。往后在宫里,要是再遇到高曦月这样的事,不必忍着,也不用自己琢磨怎么解决,直接来告诉哀家——哀家还在一天,就不会让你这个怀着龙裔的丫头受委屈。”
这话一说,金玉妍心里彻底踏实了——太后赐玉镯,不仅是认可了她,更是给了她一个靠山。往后不管是高曦月还是素练,再想动她,都得先掂量掂量慈宁宫的态度。
她捧着锦盒,再次叩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谢太后恩典!臣妾往后定当尽心侍奉太后,好好养胎,不辜负太后的厚爱。”
“行了,起来吧,”太后笑着摆摆手,“哀家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些话,顺便让你把镯子拿去。宫里的点心刚做好,刘嬷嬷,你去给嘉嫔装些桂花糕,让她带回宫去,给宫里的人分分。”
刘嬷嬷连忙应声去了,金玉妍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大多是关于孕期饮食起居的事,太后说得细致,她听得认真,殿里的气氛比刚进来时热络了不少。
临走时,刘嬷嬷提着一食盒的桂花糕送她到宫门口,悄悄说:“娘娘,太后今儿个特意让御膳房做的桂花糕,是您爱吃的那种,没放太多糖,适合您现在吃。太后还吩咐老奴,往后您要是想来慈宁宫,不用通报,直接进来就行——太后说了,您现在怀着孕,多走动走动好,慈宁宫的门,永远为您开着。”
金玉妍接过食盒,心里暖暖的,对着刘嬷嬷行了一礼:“多谢嬷嬷告知,也替我谢过太后娘娘。”
走出慈宁宫,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金玉妍摸着腕上的玉镯,又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在后宫的处境,彻底不一样了。高曦月有王太医当靠山,可她有太后撑腰,往后不管高曦月和素练耍什么花招,她都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单打独斗了。
回到启祥宫,澜翠早就等着了,一看见她腕上的玉镯,眼睛都亮了:“娘娘,这镯子是太后娘娘赐的吧?真好看!太后娘娘是不是跟您说高贵妃的事了?”
金玉妍笑着点头,把今天在慈宁宫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澜翠,最后摸着小腹说:“太后已经敲打过高贵妃了,往后她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动手。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等着永琏的生辰宴——到时候,该算的账,咱们慢慢跟高贵妃和素练算。”
澜翠听得眉开眼笑,连忙去把桂花糕分给宫里的人,不多时,整个启祥宫都飘着桂花的甜香,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安稳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