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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鲁智深在值班室行军床上睡得正沉,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猛地炸响!声音在寂静中尖锐得如同钢针扎耳膜!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震得耳根发麻。抹了把脸,手掌触到额头枕巾留下的深红凹痕也浑然不觉。抄起电话,听筒里传来老张嘶哑、焦灼到变调的吼声:

“鲁师傅!不好了!出大事了! 北寺!北寺的镇寺之宝——那尊唐鎏金观音菩萨!让人摸黑给…给盗走了!”

鲁智深浑身汗毛瞬间炸起!所有的睡意被一桶冰水浇得干干净净!他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什么?!什么时候?!”

“刚接报!方丈都快急晕过去了!寺里全乱了套了!”老张的声音喘着粗气,背景里隐约能听到混乱的脚步声、敲击木鱼甚至压抑的哭泣,“所里能抽掉的车全过去了!李队让你火速增援!文物局领导都惊动了!”

山区的黎明前,寒意砭骨。警车刺耳的警笛撕破死寂的夜,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剖开蜿蜒的山路,直插北寺所在的山坳。车灯的光柱在漆黑的林中晃动,如同受惊野兽的眼睛。

当鲁智深的车碾过最后一段陡峭的山路,冲入北寺前那片青石铺就的广场时,东方天际才勉强渗出一点惨淡的鱼肚白。

场面一片狼藉。

警戒线的黄带子在晨曦的微风中猎猎抖动,刺眼又冰冷。临时架设的大功率射灯将古朴宏伟的观音殿照得亮如白昼,也无情地映照出殿门大开的黑洞与内部的凌乱。穿警服的、穿僧袍的身影沉默而紧张地穿梭,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殿前,北寺的主持方丈大师身披着象征尊严的明黄色袈裟,平日里那份宝相庄严此刻只剩沉痛与难以置信的悲凉。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串磨得发亮的菩提念珠,指节捏得惨白,看到警车上冲下来的鲁智深,方丈那双蕴藏着无限智慧与悲悯的眼睛里,竟陡然燃起一丝微弱的、抓到救命稻草般的期盼之光!

“鲁警官!您…您可来了!” 方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语不成调,“菩萨…观世音菩萨金身…不见了!昨夜明明还在!晨课欲颂经…殿门虚掩…进去一看…莲座上…空空如也!”

鲁智深的心猛地一沉!他没有说话,只是快步上前,深深地向方丈合十,行了一个极其庄重的佛礼,动作标准有力:“大师莫急!您稳住!洒…我鲁智深,一定…把菩萨请回来!”

技术科的同事已经在现场忙碌起来。初步勘查的结果令人沮丧到近乎绝望——窃贼显然是个顶级的老江湖!

?监控线路在关键节点处被极其精准地剪断,切口平滑,不是蛮力所为。

?厚重的殿门锁芯完好无损,如同鬼影般穿门而入。

?几个重点位置提取到的鞋印模糊不清,套着粗糙的布质鞋套痕迹,根本无法做个体识别。

?唯一明显的现场变动,就是原本规规矩矩盛在巨大青铜香炉里的香灰,被彻底搅乱,如同被飓风卷过,惨兮兮地泼洒了一地。

“白忙活!这绝对是挑衅!故意恶心人!”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愤愤地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墩。

鲁智深没有理会抱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滩散落在地、弥漫着复杂气味的香灰吸引。他矮下魁梧的身体,几乎是半跪在冰冷的、沾着晨露的青石板上,凑近了那堆灰烬。混杂着尘土的灰白色粉末散发着寺庙特有的香火气息,但就在这主调之中,一种极其微妙、却又无比突出的异样气味,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猛地钻进了他格外敏感的鼻腔!

“阿——嚏!!” 一个突如其来的猛烈喷嚏,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响!鼻涕眼泪差点齐流!

旁边正在拍照的老张吓了一跳,皱眉道:“感冒了?这鬼地方夜里确实湿气重…”

鲁智深却用力地揉着发酸的鼻子,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他顾不得形象,直接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沾染着灰尘的深色香灰碎屑,屏住呼吸,轻轻放在鼻翼下方…然后,用力地、深长地吸了一口气!那样子,像极了最挑剔的鉴香师,又像一条发现了特殊气味的敏锐猎犬!

老张和其他警察都看呆了,不明所以。

足足三秒钟,鲁智深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浓眉紧紧锁在一起,拧成了两道深刻的沟壑。“不对…” 他终于出声,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这股子甜腻腻的味道…像是…海南沉水香的底子!但又不止!冷飕飕的后劲儿…还掺了极品的龙脑!这不是普通的大路货檀香!”

“啊?!”老张手里的物证袋差点掉地上,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你…你连这都能闻出来?!蒙的吧?!”北寺常年礼佛,香火气重得能把人腌入味,他只觉得是普通檀香味。

鲁智深没解释,他的记忆在飞速回溯,捕捉着嗅觉库里的片段:“这种配方,太特别,太烧钱!洒家记起来了!早年跟一个文物案,去过五台山文殊院!他们接待顶级贵宾礼佛的‘梵莲净心香’,就是这个路数!霸道得很!”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方丈大师猛地跨前一步,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又因激动而涌上一片异样的红潮,声音都颤了:“阿弥陀佛!鲁警官真神人也!老衲佩服!这正是本寺秘传、专为重大法会及敬奉这尊观音而制的‘慈悲无量香’!配方…配方确实与文殊院的‘梵莲净心香’同出一脉!乃祖师从五台山带回!是本寺最核心的秘辛之一!外人绝无可能知晓!更不可能轻易仿得!”

方丈的惊呼如同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现场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像探照灯般聚焦在鲁智深身上!尤其是市局刑警队的几位领导,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重新评估!

鲁智深的光头在警灯光下反射出犀利的亮光,思路瞬间贯通:“能用得上这宝贝香,而且懂得精准使用、能接触到的…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的小蟊贼!更不是一般香客!”他站起身,目光灼灼,“范围非常小!不是寺里地位不低的核心僧人…就是能参与供奉此香的、身份极为特殊且被寺院极度信任的大功德主!”

侦查方向瞬间被强力压缩!专案组领导当机立断:一组人马立即排查寺内所有接触过“慈悲无量香”的僧人近况;另一组则由鲁智深亲自带队,依据这条“香线”穷追不舍!

鲁智深谢绝了手电筒,就着天光开始顺着殿后幽深、布满苔痕的小径仔细搜寻。他此刻整个人就像一部高度灵敏的活体探测器,那双牛眼扫视着地面每一寸泥土、每一片落叶。呼吸被刻意放缓,鼻腔全力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特定香气分子。那种混合了顶级沉香、清冽龙脑与古寺苔藓尘土的复杂而独特的气息。

果然!在离殿后小门约五十米开外,一条通往僻静后山的小径岔口处,微湿的泥地上,几个踩踏后的模糊痕迹引起了鲁智深的注意。更重要的是,在那些本应纯净的泥土和苔藓印痕上,几处极其不自然的灰白色斑点,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鲁智深单膝跪地,脸几乎贴到地面,像一头追踪猎物的孤狼。“找到了!”他低吼一声,指给老张看,“看!这是从殿里带出来的香灰!故意洒落在这些脚印上的!混了泥巴,不明显,但气味还在!”他的指尖划过一处浅淡的灰泥混合痕迹,“这里,还有这里!都不是无意掉落,是故意扬洒的!像在…掩埋脚印?”

“神经病吧?偷了东西还有闲心撒香灰?”老张疑惑。

“不!”鲁智深眼睛微眯,闪过一道寒光,“是仪式!是他信仰里的‘赎罪’或者‘安抚’!这个贼…不但懂这香的价值,还对它有种病态的执着!他相信这香灰能安抚菩萨的怒意,或者…为他开路?”他站起身,沿着断续的、混合着香灰的泥土痕迹追去,目光在岔路口的草木间梭巡。终于,在另一条更隐蔽小路旁一块相对干燥、凸起的青石板上,他捕捉到一枚被香灰覆盖了一部分、却因为鞋底抬起角度而暴露了后脚跟关键特征的模糊脚印!

“42码!布鞋!”鲁智深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异常清晰有力,“右脚脚跟处——严重磨损!磨损痕迹呈明显的‘回’字涡纹!” 这个特征被迅速记录,成为核心线索之一。

信息汇集回专案组临时指挥部(设在大殿旁一间禅房内)。

“僧人‘慧明’?”鲁智深看着寺里监院提供的挂单僧人登记薄,目光停留在最新的一行。半月前由五台山某小寺院开具挂单证明前来,自称是游方参学的律宗师父。监院回忆:“这位‘慧明’师父性情颇为内向寡言,但一住下就向知客师询问‘慈悲无量香’的供奉规矩,更特别要求住在离观音殿最近的西厢。三天前,不告而别,行李也没拿全。当时以为他只是临时外出云游…现在想来…”

鲁智深心中疑虑更深。“慧明”来自五台山——正是这特殊香的源头!他对香的兴趣和对观音殿的过分关注,都高度吻合!而那枚关键的、右脚跟带有特殊磨损的42码布鞋印…他立刻让技术支持将此特征输入数据库进行关联检索。

在等待数据库结果的空档,鲁智深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堆让他“过敏”的香灰。一个大胆的念头钻进脑海。“老张,给城南分局打电话!问问辖区内那些小庙小庵,尤其是香火不那么旺、位置偏一点的,近期有没有挂单僧人或特殊香客!特别是问问…他们用的是什么香?!”五台山的香虽然珍贵罕见,但如果这个“慧明”熟悉配制手法,或者根本就是冒充僧人,那么他很可能有固定的“落脚点”或藏身处,在那里,可能会暴露其真正的喜好!

中午时分,两方面都有了进展!

1.数据库关联反馈: 一个名叫“张海明”的男子两年前在邻省某市一桩未破的佛造像失窃案中出现过,被列为嫌疑人之一。其身份证信息显示户籍地——海南海口!

2.城南分局电话: “鲁警官!巧了!刚还接到‘慈云庵’一个老师父报失!庵里珍藏的一小块海南沉香不知被谁偷偷用掉了些!我们派人去看过,没丢贵重物品就没立案…慈云庵?对对!就在城南小青山脚!破破烂烂的小庙!尼姑庵!”

“海南沉香!慈云庵!”鲁智深豁然起身!“所有人!跟我走!目标——慈云庵!嫌疑人可能还在那附近!”

破败的慈云庵隐在荒凉山脚下。穿过稀疏的竹篱笆,鲁智深一脚踏进那阴暗湿冷的正殿大门。

嗡——!

一股极其浓郁、甚至有些过于甜腻的熟悉气味,如同实质的绸带,猛地缠绕包裹住他的鼻腔!那独特的气息——顶级海南沉香中混杂着冰片龙脑的清冽!和北寺丢失的香粉气味如出一辙!只是浓度高得有些诡异!

“嘶!”老张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也闻到了。

鲁智深眼神锐利如刀,扫过空荡荡的大殿,目光最终落在那袅袅升腾着青烟的硕大铜香炉上!一个年老的女尼佝偻着腰正吃力地用抹布擦拭香案,看到警察涌进来,吓得手一哆嗦。

“这位…师太,”鲁智深尽量温和地问,“打扰了。请问,庵里那位挂单的‘慧明’师父…还在这里吗?”

老尼抬眼看着眼前这位高大壮硕的“官老爷”,眼神浑浊带着畏惧,嘴唇哆嗦了几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内院方向,才慢吞吞地说:“他呀…走了…说…说是要‘请一尊有缘的观音菩萨回家,日日焚香供奉,修成金身正果’…留了点香油钱…就走了…”

“请回家?供奉?正果?” 鲁智深心里的拼图瞬间严丝合缝!这疯魔的执念!他佯装敬香,不动声色地在殿内踱步。光线昏暗,青石板地面蒙着厚厚的浮尘。但在他锐利的目光下,角落里、门槛边,几个相对清晰的足迹无所遁形!尤其是一个转身离开时留下的足迹——右脚跟部位,清晰地呈现出那个“回”字涡纹状的严重磨损痕!42码布鞋!绝不会有错!鞋印新鲜程度明显高于其他僧鞋印!

“走了多久?知道他要去哪吗?”鲁智深追问。

“走了一整天了…好像…好像是去赶车…”老尼不确定地回答。

鲁智深二话不说,冲出殿门,同时对着对讲机吼:“老张!通知车站!查所有离开本市的交通枢纽!目标张海明,化名慧明!体型偏瘦,身高1米75左右!重点查携带大型行李!行李特征——不规则!很可能装着一尊佛造像! 我直接去火车南站!他妈的坐火车跑最方便!”

火车站永远是人潮汹涌的泥潭。离发车时间只剩不到半小时!

鲁智深带着几个便衣警察,鹰隼般的目光在人头攒动、气味混杂(汗味、泡面味、劣质香水味)的巨大候车厅里快速过滤搜索。目标信息通过广播和内部系统已悄然扩散给车站安保。

一个看似平静的角落!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与这快节奏城市格格不入的灰色中山装,脚上踩着一双沾着新鲜泥土的千层底黑布鞋!他佝偻着背,沉默地坐在蓝色塑料椅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巨大的、用深色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形状凹凸不平的长条形编织袋!像个护食的母兽。他的头微微低垂,看不清脸,但周身却散发着一种紧绷到极点、随时会炸裂的危险气息!

一个便衣悄声凑近:“鲁哥!3号候车区!最靠柱子那个!鞋!”

鲁智深犀利的目光瞬间锁定!那双脚!那双该死的黑布鞋!视线顺着鞋帮上沾着的黄土泥块向上,死死聚焦在右脚脚跟处——那里,布面赫然已经磨破了一个洞!露出了里面灰色的内衬!磨损的痕迹边缘,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如同印章般的“回”字型轮廓!

就是他!

“张海明!” 一声惊天暴喝!如同晴空炸雷!鲁智深排开人群,巨大的身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如猛虎下山,几步便冲到目标身前!铁塔般的身影瞬间笼罩住那个瘦小的男子!

那男子猛地抬头,露出一张苍白、憔悴、写满惊恐和错愕的脸!正是张海明!看清眼前魁梧的警察,尤其是那双仿佛洞穿了他灵魂的眼睛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死人!他本能地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猛地将那个巨大编织袋往鲁智深身上一砸,同时伸手就要去掏怀里什么东西(动作像拔刀)!

鲁智深何许人也?千钧一发之际!他左臂如钢梁一架,精准地格开了那个被当作武器的沉重布袋(里面明显是硬物,佛像!),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微麻!右爪如同疾风下的鹰隼!早已闪电般探出!虎口精准狠辣地扣死了张海明刚要探入怀中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可能扭到了关节)和一声凄厉的惨嚎!张海明的手腕被拧成了麻花状!紧接着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在冰冷的地砖上!整个人像个破麻袋般被彻底摁死!脸贴在冰凉的地上,疼得浑身抽搐!

周围的旅客吓得一片尖叫!候车厅瞬间大乱!几名便衣和老张已经扑了上来!

“跑?!观世音菩萨的金身你也敢偷?!还敢跑?!你的佛呢?!”鲁智深膝盖死死顶住张海明的后腰,声音如同来自阿鼻地狱的判官!

“我…我没有偷!”张海明在地上扭动着,发出绝望的辩驳,“我是请!是迎!我日日焚香!我虔诚无比!菩萨理应跟我走!随我回海南!成就我的修行!你们懂什么!你们打断我的法缘!你们要下地狱!阿、阿弥…啊——!”话音未落,鲁智深手上又加了一分力,他的痛嚎压过了扭曲的念佛声。

“迎?”鲁智深凑近他沾满泥土和泪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的脸,声音冰冷得如同三九寒冰,直刺他崩溃的心防,“那你撒香灰做什么?心虚了?还是觉得你的‘慈悲无量香’能贿赂菩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海明如同被九天雷霆劈中!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刚刚还强撑的“虔诚”和“迎请”的理由瞬间瓦解!他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最终化为一声绝望至极的呜咽:“你…你怎么…连…连这都知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的意志彻底崩溃,脑袋一歪,竟像是要昏死过去。

深色麻布被一层层剥开。当那尊璀璨庄严、流淌着盛唐气象的鎏金观音立像完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时,在场所有警察,包括闻讯赶来的方丈大师和文物局专家,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国宝安然无恙!那份穿越千年的慈悲与庄严,在车站混乱的背景下,显得格外令人心安。

后续深入调查证实,张海明确实是海南某着名寺院的前僧人,因为天资聪颖曾钻研古籍,接触到大量关于珍贵佛教文物和秘制香料的知识。他本人更精于制作高品质香料。然而这份聪颖被扭曲成了贪欲和对收藏“圣物”的偏执痴迷,因觊觎寺中供奉古物被发现而被逐出山门。其后流窜各地,专门盗窃供奉在寺院里的珍贵佛造像和香料,手法隐蔽诡异,且每次作案后都会留下混合着特殊香料的灰烬轨迹,病态地视之为与“圣物”沟通和“净化自身罪业”的仪式。

北寺为迎请观音金身重返莲座,举办了一场无比隆重的法会。

晨光中的寺院,钟声悠扬,佛号长诵,香云缭绕。方丈大师亲手将佛像安放原位,合十跪拜后,转向一旁身披警服、肃立在一侧的鲁智深。

方丈脸上洋溢着无法言喻的感激和一种近乎了然的澄澈,他走向鲁智深,从宽大的袈裟袖中,郑之又重地取出一个深蓝色、质地厚实的锦缎袋子。袋子不大,袋口束着金色丝绳,正面用金线细密地绣着两个古拙的大字——“护法”!锦囊表面,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刚刚在佛前祝祷过的香息(不再是那特殊香,而是纯粹的檀木香)。

“鲁警官,”方丈的声音平和而庄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禅机,“老衲无物可赠,唯有此心。此袋乃老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内置一方特质绒布,可护持警棍。更在观音菩萨莲座下,伴菩萨像诵经开光,持咒七日。愿以此物,助你惩恶除邪,护佑苍生,与那棍法一同…” 方丈的目光落在鲁智深腰间挂着的警棍上,“…斩尽世间不平,守护一方安宁!”

鲁智深感受到锦囊传来的沉甸甸的分量(不单是物质,更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他神情凛然,双手异常恭敬地接过,触手是柔软的绸缎,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匹的刚毅。“多谢大师!鲁智深…定当不负!”

方丈看着他郑重接过锦囊,又深深看了鲁智深那张因连夜操劳而难掩倦色、却又刚正不阿的脸庞。大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妙、如同佛陀拈花般的顿悟与了然。

他微微颔首,忽而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人耳中,带着玄妙的意味:

“鲁警官此番寻回圣像,冥冥之中亦有护法之功。老衲观汝面相,正气浩然,秉性刚直,虽未剃度,却有佛心根性。不如…今日,老衲在此,代佛祖授你为北寺‘护法伽蓝’,取一法号,结一善缘。汝之俗名甚为契合佛法真意,便…号曰 ‘智深’!”

“嗡……”人群中顿时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和吸气声!“智深”?!这不正是他的本名?!

鲁智深也愣住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光束击中!他看着方丈洞悉一切般平静深邃的眼神,再看看手中绣着“护法”的锦囊…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和震撼直冲顶门!他下意识地再次深深合十,躬下身去,久久没有抬起。手腕上那串之前无意挂在手腕的菩提珠(忘了从案卷材料里摘下),在晨光中微微摇曳。

回到人声鼎沸的派出所,“护法智深”的称号和他那个神乎其神的“鼻子”早已像长了翅膀般传开。

那个深蓝色的开光警棍套成了所里的“圣物”。同事们路过鲁智深那张堆满案卷的办公桌,都要忍不住好奇地瞄一眼那个放在显眼位置、散发着淡淡檀香的蓝色锦囊。

“鲁大师!来来来!让俺老张沾点您的‘佛门神通’!”老张搓着手,眼神热切地看着锦囊。

连李队长也忍不住拍了拍鲁智深的肩膀,笑着摇头:“好小子!办案还顺带给自己搞了个官方认证的法号?这‘智深罗汉’的名头可跑不掉了!来,给我摸摸,沾沾佛气护佑!这案子破得漂亮!”

技术科的小王拿着记录本,神情无比认真和崇拜:“鲁师傅!您这嗅觉侦查技能绝对要载入教科书!简直是指纹dNA之外的‘警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您啥时候开班?我第一个报名!学费好说!”

鲁智深被大家闹得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光头嘿嘿憨笑:“有啥好学的?简单!少抽烟少喝酒,保持鼻子通畅…呃…多吃菜少吃肉…”他顿了顿,看着众人憋笑的脸,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是难得的正经,“…最重要的是,心要‘净’!你心里装了太多杂七杂八的欲望浊气,再灵的鼻子也得废!”

众人笑声更大了,但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敬意。从此,“遇事不决问鲁鼻”,成了光明派出所内部心照不宣的一条潜规则。

一个月后,省警校大礼堂。

当鲁智深穿着簇新的警礼服,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站上讲台时,他没有立刻开口。在台下数百名年轻警员好奇、热切、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地从警服内袋里,掏出了那个深蓝色的锦囊。

他手指摩挲过温润厚实的缎面,掠过那用金线丝丝入扣绣就的“护法”二字,仿佛从中汲取了无比真实的力量。他将它轻轻放在讲台最显眼的位置。

礼堂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声和窗外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他看着台下那一双双年轻、充满锐气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平日少有的沉稳和一种穿越硝烟后的澄澈:

“同学们。破案抓人,靠什么?高科技?精密的仪器?法医的报告?这些都重要!它们是我们的‘千里眼’,‘顺风耳’!”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自己那颗仿佛能反射智慧之光的光头上(也可能是聚光灯打的)。

然后,他伸出那根粗壮、布满硬茧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鼻梁侧面。

“但是!真正能带你找到藏在迷魂阵后面的狐狸尾巴的,有时候,还得靠这个!老祖宗给咱们装在脸上的‘警犬鼻’!”

鲁智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它能闻到凶手下刀前沾的血腥!能闻到埋在地下的罪恶!能闻到人心鬼蜮里藏的馊主意!能闻到…香火伪装下的蟊贼骚臭气!这鼻子不会骗人!前提是——心要正!神要清!眼要明!办案子,最怕的,是被偏见蒙了眼,被浊气堵了心!”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个朴素的蓝色警棍套。

“心净了,鼻子才灵!眼睛才亮!手才稳!才能把这个——”他拍了拍那警棍套,“把这份‘护法’的担子…实实在在地,扛起来!”

掌声如海潮般席卷了整个礼堂!年轻警员们脸上充满了震撼和深思。

课后,一位头发花白、戴着玳瑁眼镜、颇有学者风范的老教授在人群散去后,特意留了下来。他走到整理讲台的鲁智深身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有穿透力:

“鲁警官,您今天这堂课,振聋发聩。尤其是您对沉香、龙脑的精准识别…那份知识和阅历的积累,似乎…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鲁智深将锦囊仔细地收回怀中,贴身放好。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格外平和。他没有回答老教授的疑问,只是双手再次合十,对着老教授深深颔首。

腕间那串由北寺方丈大师于法会后相赠的菩提子佛珠,被他无意中滑落出来,温润的珠子在讲堂明亮的灯光下,流转着一层柔和内敛、却又无比坚定的浅金色光晕,如同凝固的佛光。

那光晕映在他的眼底,无声地回答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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