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重华院。
鸿雁为淑太妃铺着床,淑太妃便坐在太师椅上,拆着今日送来的贺礼。
她离开兖京多年,曾经的好友相继离去,如今这贺礼送的大多是一个礼数,能让她亲自拆的也不多了。
扣扣——
淑太妃与鸿雁皆是一顿,互相看了眼。
“这么晚谁来了?莫非是沈小姐?”鸿雁疑惑道。
“母亲可睡下了?”
一听是姜云岫的声,淑太妃同鸿雁皆是一慌。鸿雁连忙取来裘衣为淑太妃披上,继而去为姜云岫开门。
姜云岫一手拿着木盒子,踏进房门,先是恭敬的行礼,再将木盒子打开放在桌上,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对护膝。
“这对护膝,晚晚做了许久,前阵子忙着到处跑,便一直搁着没做好。前几日得空了,便一直赶工。晚晚女红学的不好,做来做去都不满意,勉强做成了一对,又不肯拿出来。”
淑太妃接过护膝一瞧,手艺差的简直是没法看,却是用心极了,用料扎实,许是怕边角炸开,便多缝了几圈封口。
“我知她是怕您见了觉得磕碜,便不愿往您跟前送,一直藏着。我既见了,便不能遂了她的意,趁她不在,偷出来的。”
淑太妃收了贺礼,丑是丑了些,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心软了。她对苏晚疾向来有偏见,却不想她竟也是个实在的孩子。
“是磕碜,等从南疆回来了,给她请个教习嬷嬷——”
“母亲的好意心领了,教习嬷嬷还是算了。”
姜云岫想也不想便绝了淑太妃的好意。他不用想也知道请个教习嬷嬷是什么后果。
他暂时还不想修缮王府的屋顶。
“你这是什么话,哪有王妃像她这副模样的?请个嬷嬷教她学学女红,学学礼仪,学学怎么执掌中馈——”
“晚晚很好。”
“哪好了!”淑太妃想不通,野丫头一个,名声还不太好,到底哪好了。
“时候不早了,不扰母亲休息,云岫先回去了。”
姜云岫不多做停留,匆匆来,匆匆去,徒留淑太妃一人忧愁。
“太妃又何必烦恼,奴婢见着王妃是挺好的。”
“怎么你也想着她说话!”
淑太妃的倔脾气一上来,又愁又恼。
鸿雁最是懂她,给她捏着肩,宽慰道:“从前王爷一心扑在公务上,连休沐大多都是在绣衣司过的。有了王妃,王爷也会忙里偷闲了,这次回来奴婢自是觉得王爷比从前好多了。”
见淑太妃似乎有些认同,鸿雁继续说道:“我瞧着这次回来,王爷同您亲近了许多,虽大多是借着王妃之故,但好歹是同您主动了些。王爷说的话不好听了,王妃也能在一旁说上两句,总归是好的。”
淑太妃一想,似乎有些道理,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妥:“她名声不好!”
“咱王爷名声也一般。”鸿雁没敢说声名狼藉,只能说的委婉些。
——
揽华院
姜云岫推开房门,便见苏晚疾正四处翻找,见了他便着急忙慌的迎上来:“你有没有见着我的木盒子!”
“装……”苏晚疾说到这,又蔫巴了下去,装什么呢?贺礼送不出手,护膝吧……又不太像。
“看见了,找它做什么呢?”姜云岫单手将人抱起来,朝红木榻走去。
苏晚疾两腿并在一边,坐在姜云岫腿上,苏晚疾侧脸靠在他胸前,颓废极了:“那是给太妃准备的贺礼,做了又觉得拿不出手,今夜想了想,做都做了还是得送,可现下我找不到了……”
“我明明记得放在梳妆台上了……“
“母亲收到了。”
苏晚疾猛地抬起头,跨坐在姜云岫腿上,伸手朝姜云岫掐去,恼羞成怒:“你怎么偷看!”
姜云岫早有预料,梏住她的手。
苏晚疾脸皮厚却也薄,一直避着他偷偷的做护膝。姜云岫也乐得配合装作不知道,夜里便看着她挑着昏暗的灯,时不时扎一下手,后来许是找到窍门了,便鲜少被扎。
他握着苏晚疾的手,在指尖上落下一吻,亲昵的蹭了蹭:“还疼吗?”
苏晚疾抽回手,头顶着姜云岫的胸膛,有一下没一下的撞着。
“羞什么?”姜云岫一手挡着她的头:“母亲收下了。”
苏晚疾就着头顶着姜云岫手的姿势往上一扭头,看着姜云岫。
“除了做工差了点,别的都挺好的。”
苏晚疾将头扭了回去,猛地一撞。
“晚晚,你头是铁做的,我却是肉做的。”姜云岫挨了着一下,却也只能无奈的将人脑袋抬起来,抵着她额头。
“不许在撞了。”
苏晚疾勉强点头同意。
“后日去南疆,再回来约摸着也是八九月的事了,你的那猫和狗可要送回北疆?”
“发财送回去,云岫留下来。”苏晚疾故意说道。
“一山不容二云岫。”
苏晚疾被这话逗的咯咯直乐:“云岫去南疆,云岫在兖京。”
“换个名儿吧晚晚。”
姜云岫讨好的蹭着苏晚疾的脖颈:“换个名。”
“你总是连名带姓的叫着我,叫条狗都比叫我亲切。”
苏晚疾被蹭得痒痒,捏着姜云岫的脸,把人捏远了些。
“可是姜云岫好听耶,多顺口啊!”
顺口便顺口吧,姜云岫开始赶人:“时辰不早了,去睡吧,别占着我的窝。”
“切!”苏晚疾双腿向后一跳,撑着姜云岫的肩膀稳稳落地,拍了拍手,神气极了:“我才不稀罕!”
姜云岫的榻同苏晚疾的床就隔了一道屏风,苏晚疾走前故意把边上的烛火全灭了,得意洋洋的回到自己的大床上。躺了一会又爬起来,换上寝衣。
昏暗的烛火打在屏风上,映照出苏晚疾的身影。
姜云岫看得一清二楚,苏晚疾的每一个动作都映在他眼底,姜云岫只觉得气血上涌,猛地一拉被子闷头上,眼不见为净。
这扇屏风的问题,苏晚疾一直不曾发现,姜云岫原想将屏风撤下去,换新的,后来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苏晚疾一直遗忘着一件事,她忘记了,姜云岫却记得清楚,以至于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叫嚣着,丑陋的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