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一身血污,疲惫感扑面而来,苏晚疾用手舀一捧冷水直往脸上泼,冷得直打颤,却清醒了许多。
她朝屋外走去,外头寒风阵阵,刮在脸上生疼。
“王爷。”临刀侯在屋外,见苏晚疾出来,恭敬的行礼道:“摄政王在议事厅。”
“我自己去就行,你去长耳那一块善后。”苏晚疾正准备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柳绿近来可好?”
“柳绿还在潼湖岛上,已同叶青蔼会合。前几日传来消息,岛上一切如常,前段时日也同在岛上的听雨联系上了。”
“嗯,岛上的事云岫只有决断,只管听令便是。”苏晚疾微微点头,继续朝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刚散会不久,一路上碰见不少从议事厅出来的潜龙军将领。长耳带着几个人跟在后头,手中还拿着画册争辩着。
“王爷。”长耳余光瞥见苏晚疾,连忙带着手下行礼。
“这是鹰眼绘制的图纸。”长耳将手中的画册递给苏晚疾。“我们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合理,却又不知如何不合理,正探讨着。”
苏晚疾不通船体建造技术,看不出有什么可争论之处。
“青青对造船一术颇有研究,遣人去请她指点一二,或许能解。”
长耳双手接过,行叉手礼:“是。”
苏晚疾微微点头回应,将画册递回去,径直朝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大门微掩,一触即开。内里陈设简陋,却整洁干净。入门处正对着巨大的沙盘,右侧便是议事区。桌案上尽是图纸,姜云岫正对照着图纸,做船样拼接。
日光透过窗户打在姜云岫身上,将影子投射在书架上。
“云岫哥哥。”
苏晚疾的影子投下桌案,姜云岫眼前一暗,缓缓抬头。
“曹婴他们正在做此战复盘,你不去听一听?”
苏晚疾连连摇头:“我不懂海战,不去。”
苏晚疾躲避着姜云岫探究的目光,低下头拿起几片木块,照着图纸拼接。
姜云岫不语,只是继续手中未完成的事,余光偶尔扫过苏晚疾,见她神情落寞,拼接船体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顿。
苏晚疾哪里是不懂海战,姜云岫心里清楚,她一直在避免过多插手潜龙军的军务。先前是他重伤未愈,苏晚疾便代掌军中事务,但过手的一应事务皆会告知与他。
后来他装病一事被拆穿,自那之后,苏晚疾便鲜少在过问军中事务,大多是姜云岫吩咐,她执行。
姜云岫神游片刻,苏晚疾已经拼好了大半个船身。她手巧又聪慧,照着图纸无需提点也能拼得得心应手。
“晚晚如此聪慧,海战自当是一点就通。”
苏晚疾闻言手上动作一停,抬眼看向姜云岫。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我……”
苏晚疾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自古以来各疆域守军各自为战,早已形成各自特有的战斗风格,最忌讳的便是狗拿耗子。她身份敏感,更是不宜插手。从前在绣衣司耀武扬威,狗仗人势,在军中可由不得一点肆意妄为。
“若是将来离开兖京,晚晚可愿意同我一同驻守南疆?”
姜云岫话音刚落,只见苏晚疾连连摇头,没有一丝犹豫。姜云岫下一句话憋在嘴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本想着借此为由让苏晚疾提前适应南疆军务,却不想苏晚疾拒绝得极为干脆。
“也是,你满心满眼只有北疆,哪会同我来南疆。”姜云岫轻哼一声,自嘲道。
“北疆是我的故土——”
苏晚疾话还未说完,便被姜云岫掐着脸提了起来。他微微有些恼怒,他手上使了劲,不再是如从前那般轻轻一捏。
“晚晚,人总算要向前看的,总困在过去——罢了……”
姜云岫见苏晚疾越来越阴沉的模样,松开手,长叹一口气:“罢了,你总归是有自己的主意,我若不允,到让你我之间平生隔阂,得不偿失。”
“云岫哥哥……”苏晚疾小心翼翼的低声唤道,略有些局促与紧张。
“什么云岫哥哥?谁是云岫哥哥?没这号人。”姜云岫学着苏晚疾的无赖模样道。
“你是云岫哥哥。”苏晚疾一扫局促,人也开朗了些。
“我不是,认错了。”
“你就是!”苏晚疾放下拼好一半船样,上前从腰侧抱住姜云岫,有些执拗道。
“我倒也可以是,不如晚晚叫句好听的,我若是满意了,便做回云岫哥哥。”
苏晚疾不解,抬眼望向他:“云岫哥哥。”
“叫声旁的。”
“爹——”
姜云岫连忙捂住苏晚疾的嘴,慌张极了:“这可不兴叫。”
姜云岫生怕她再叫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称呼来,便直言道:“叫声夫君听听。”
苏晚疾不肯叫,一颗脑袋埋进姜云岫腰腹间,蹭着腰腹摇头拒绝。
“罢了罢了,不捉弄你了。”姜云岫心软,舍不得苏晚疾这般纠结。总归有的是机会与法子让人开口。
曹婴见门虚掩着,拿着名录边看边进屋:“王爷,伤亡哎呦——”
曹婴抬眼一看,连滚带爬的往外窜。
“回来。”
曹婴一听“哎”的一声,双眼紧闭,身板挺直,踢着正步朝里走。
“王爷我能睁开眼了吗?”曹婴呵呵笑着。
“我也没让你闭上,你不也闭上了。”
曹婴一听,双眼一睁便见苏晚疾拼着船样:“王爷拼的真好!”
“来做什么的。”姜云岫眼皮一抬扫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继续未完成的船样。
曹婴上前一步,将一份名册放在桌案上正色道:“此次试探并无伤亡,伤了些兄弟,有几个重伤的需要静养,按例发了些贴补。”
“海上潮气重,不宜休养。你带些人送重伤的伤员回岸上休养。恩佑还在岸上,正好给她找些事做,别总待在军中混吃混喝。”
“我哪里敢让县主干活啊!”曹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姜恩佑是谁啊?就算没了县主的名头,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更是得了淮安王府的实权,了不得的,谁敢招呼她做事!
“告诉她,留下干活和回淮安自己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