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次仁那双因为长期捣浆、捞纸而略显粗糙却充满热情的手,以及他介绍自家藏纸时眼中闪烁的骄傲光芒,林墨心中一动,生出了想要帮助这个真诚小伙子的念头。
他环顾这间虽然充满艺术气息却略显冷清的小店,轻声问道:“次仁,你这店生意怎么样?”
次仁脸上的阳光笑容瞬间黯淡了一些,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坦诚相告:“林墨哥,不瞒你说,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点难。”
他引着林墨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张刚刚晾干的、A3大小的原生藏纸,仔细算起了账:
“你看这样一张纸,看着简单,成本却不低。首先要至少两斤的狼毒草根,这活儿又累又有风险(狼毒草有毒)。然后要用柴火大锅熬煮八个小时以上,才能把纤维软化。接着是反复捶打、捞纸、晾晒……全是手工,费时费力。我定价四十块钱一张,刨去材料、时间、精力,真的赚不了多少。”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巷子外面主街上那些卖纪念品的摊位:“可很多游客不懂,他们觉得这就是一张‘糙纸’,隔壁机器印花、批量生产的所谓‘藏纸’,花花绿绿,一张只卖五块钱,他们反而觉得便宜好看。解释多了,人家还以为我骗人。”
说到销量,次仁的表情更加无奈:“旅游旺季的时候,一个月大概能卖出去两百张左右,刚够维持生活和店租。一到淡季,可能连五十张都卖不掉。”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压力,“我有的同学朋友,去开旅游车,或者做导游,一个月收入是我的三倍还多。说实话,如果下个月生意还是这样,我可能……可能就付不起这里的房租,得离开八廓街,回老家去了。”
听完次仁的倾诉,林墨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理解这种传统手工艺在现代化和商业化冲击下的艰难。
他拍了拍次仁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次仁,别灰心。你的纸是好东西,技艺是无价的。只是可能需要换个思路,让更多人了解和接受。我来帮你想想办法。”
次仁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真的吗?林墨哥!那太谢谢你了!”
整个下午,林墨没有继续游览,而是留在了次仁的小店里,两人像兄弟一样蹲在院子里,对着手机和笔记本,认真地探讨起来。
林墨首先指出,仅仅依靠八廓街的游客流量太不稳定,必须开拓线上市场。他手把手地教次仁如何注册和运营短视频平台账号,如何开通商品橱窗功能。
“你不能只拍成品,要把制作过程拍出来!”林墨启发他,“比如你挖狼毒草根的危险和辛苦,熬煮时的烟雾缭绕,捞纸时那神奇的两下摇晃,还有纸纤维的特写!让大家看到这四十块钱背后付出的心血和时间的价值!”
他还建议次仁联系本地的快递网点,因为藏纸有一定重量和特殊性,谈一个长期合作的优惠价格,降低物流成本。
林墨拿起一张藏纸,反复摩挲着它独特的质感:“次仁,你的纸质量绝对没问题,韧性、透光性都极佳。但光卖原材料,价值确实容易被低估。我们能不能用它做点更有创意、更实用的东西?比如……灯罩?你有想过吗?”
次仁一听,猛地一拍大腿:“灯!对!林墨哥,我早就想过!我想做藏纸灯!用藏纸做灯罩,光线透出来特别柔和温暖,还有纸的纹理,肯定很好看!但我……我不会画复杂的设计图,也不知道怎么做得既牢固又美观。”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弹幕里,一条特别的消息引起了林墨的注意:
【“主播!我是做3d模型和产品设计的自由职业者,网名‘像素工匠’,看了很久直播了!如果需要设计藏纸灯的结构图纸,我可以免费帮忙!这种传统工艺和现代设计结合的项目,我太有兴趣了!”】
林墨眼前一亮,立刻说道:“太好了!这位‘像素工匠’朋友,方便连麦吗?我们现场沟通一下!”
很快,连麦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略带腼腆但逻辑清晰的声音。他说称呼他小陈就行,小陈表示自己常年在家接外包,对各种材质和结构都比较熟悉。
次仁激动地对着麦克风描述他想象中的藏纸灯:要能方便拆卸安装,要能稳固地立住,造型最好能融入一些藏族文化的元素(如莲花、祥云、佛塔等),但又不能太复杂,要便于手工制作。
林墨、次仁、小陈,再加上直播间里无数热心观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建议,一场跨越千里的“云端产品设计会”热烈地展开了。
“灯罩可以做成可折叠的几何结构吗?像中国古代的灯笼那样?”
“底座要不要考虑用一块打磨过的本地石头?增加稳重感。”
“连接件能不能用榫卯结构?避免胶水,更环保。”
“尺寸大小最好有几个规格,适合放床头、书桌或者当小夜灯。”
小陈一边听,一边快速地在电脑上勾勒着草图,不时提出专业意见。
直播间的观众能看到他共享屏幕上逐渐成型的3d模型,充满了现代简约感,又巧妙地融合了藏族符号。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反复修改和优化,一款结构精巧、美观实用、且充分考虑了手工制作可行性的“藏纸灯”设计图终于定稿了!
小陈直接将图纸和详细的参数说明传真到了次仁小店隔壁的文具店。
次仁拿到图纸,如获至宝,立刻冲回工作台,找来合适的材料和工具,按照图纸开始制作原型。
裁切藏纸、折叠、用天然的牦牛筋或韧性极好的细藤条进行捆绑固定……次仁的手工技艺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
不到两个小时,一盏散发着柔和光泽、造型古朴雅致的藏纸灯原型竟然真的做了出来!
当次仁接通灯座里的LEd小灯泡时,温暖的光线透过坚韧而富有肌理的藏纸散发出来,在墙上投下美丽的光影,整个小店仿佛都被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氛所笼罩。
【“太美了!这光影效果绝了!”】
【“好想要一盏!放在书房里一定很有感觉!”】
【“次仁手艺太好了!结合设计图简直完美!”】
【“上链接!快上链接!我已经等不及了!”】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买买买”刷屏。
更巧的是,这时有几个被灯光吸引的游客好奇地走进店里,看到这盏独一无二的藏纸灯,都惊叹不已,纷纷询问价格想要购买。
林墨赶紧帮忙维持秩序,对游客们说:“大家别急,这是刚刚研发出来的新品,次仁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材料和批量制作。大家如果真心喜欢,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或者关注次仁刚开通的短视频账号,等正式上线后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游客们纷纷表示理解,并踊跃地留下了信息。次仁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订单意向,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紧紧握住林墨的手,语无伦次地说:“谢谢!谢谢林墨哥!谢谢像素工匠老师!谢谢直播间的所有朋友!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非常认真地说:“像素工匠老师,这个设计太棒了!我不能让您白帮忙,等这批灯卖出去,我一定给您分成!以后我们长期合作!” 接着,他又对着林墨和直播间观众说:“还有林墨哥,还有所有今天帮我的朋友们!等我生意好起来,你们来拉萨,来我店里,每人免费送一盏‘星空纸灯’!我说到做到!”
【“次仁太实在了!”】
【“小伙子人真好!活该你发财!”】
【“已经关注次仁的账号了!坐等灯灯上线!”】
【“这种互助的氛围太好了!感觉自己也参与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夕阳的余晖再次洒满小巷,次仁的小店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充满希望和活力。
林墨看着次仁重新焕发斗志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欣慰。
他帮助次仁迈出的这一步,不仅仅是卖出了几盏灯,更是为一项珍贵的非遗技艺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点亮了一位年轻传承人坚守下去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