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真的透进了一丝微光。
自那日短暂的依偎后,陆祁虽然依旧懵懂,依旧沉默寡言,但对江厌离的靠近,排斥感明显减弱了许多。
她依旧习惯性地跟在江厌离身后几步远的距离,但江厌离又试着对她伸出手时,她虽然还是会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却不再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逃开...
只是用那双空洞的血瞳“望着”江厌离,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含义不明的咕噜声,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做某种艰难的斗争。
江厌离也不强求,只是用更加无尽的耐心和温柔,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冰冷的世界。
她会坐在离陆祁不远的地方,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话,说莲花坞的莲花又开了几朵,说魏无羡又闯了什么祸被江澄追着打,说一些她们过去一起经历的、微不足道却温暖的小事。
尽管大多数时候,陆祁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但江厌离能感觉到,那双血瞳里的茫然,似乎偶尔会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
这日,金子轩再次来到了莲花坞。
他神色依旧沉重,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愧疚,手中拿着一卷看起来颇为古旧的竹简。
他是特意寻来的一卷关于安魂固魄的古法记载,犹豫了许久,还是觉得应当送来。
然而,他刚踏入后山区域,还未走近,一直安静蜷缩在角落、抱着香囊发呆的陆祁,像是被什么极其讨厌的气息惊动,猛地抬起头,枯槁的白发无风自动!
她喉咙里发出不再是模糊的咕噜,而是清晰无比的、充满威胁和暴躁的低沉嘶吼。
空洞的血瞳瞬间锁定了金子轩的方向,里面翻涌着强烈的敌意和排斥,周身那阴冷的煞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陆祁焦躁地原地踱步,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困兽,死死盯着金子轩,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
正准备上前打招呼的江厌离脚步猛地一顿,心头一紧,她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陆祁剧烈波动的情绪和那毫不掩饰的敌意源头。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江厌离立刻停下了走向金子轩的脚步,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与金子轩的距离。
江厌离所有的注意力瞬间全部回到了那个焦躁不安的身影上。
“金公子,抱歉,东西请先放在那里吧。”江厌离匆匆对金子轩说了一句,语气带着明显的急切,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便立刻转身,快步走向陆祁。
她的声音在面对陆祁时,瞬间切换成了极致的温柔与耐心,带着安抚的意味:“阿祁,乖,不怕不怕…姐姐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姐姐…”
她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缓慢地靠近,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毫无威胁的、欢迎的姿态。
金子轩看着江厌离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看着她全部身心都系在陆祁身上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默默地将竹简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低声道:“那我先告辞了。”便转身悄然离开。
而陆祁,在江厌离温柔的声音和气息靠近后,周身的暴躁和敌意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一些。
但她似乎还是很不高兴,血瞳瞪着江厌离,喉咙里发出委屈又不满的“呜呜”声,像是在控诉刚才那个讨厌的人的出现。
江厌离走到她面前,见她没有躲开,心中微松,笑容更加温柔,伸出手想要像上次那样摸摸她的脸颊:“好了好了,讨厌的人走了,不看他不看他…”
谁知,陆祁这次却没有乖乖让她摸。
她反而主动向前凑近了一步,高挑的身影微微压下,冰凉的发丝扫过江厌离的颈侧。
然后,在江厌离有些惊讶的目光中,陆祁低下头,将鼻尖甚至脸颊埋进了江厌离的颈窝里,像只确认气味的小动物般,使劲地、深深地嗅了嗅。
那冰冷的气息喷洒在江厌离温热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小的颤栗。
嗅了几下,似乎确认了那令她安心的、独属于江厌离的温暖气息覆盖掉了刚才那一丝讨厌的异味。
但那股莫名的焦躁和“不满”似乎还未完全平息。
她忽然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地、带着点惩罚意味地,叼住了江厌离颈侧一小片柔软的肌肤,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那甚至算不上咬,更像是一种带着亲昵意味的啃噬和磨蹭,冰凉柔软的唇瓣和微微尖锐的齿尖擦过皮肤,带来一种奇异又微痒的触感。
“嗯…”江厌离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过于亲昵又诡异的举动,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陆祁咬了一下就松开了,然后抬起头,血瞳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厌离,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竟然清晰地映出一种…类似于“委屈”和“告状”的情绪?
仿佛在说:“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我不喜欢!”
她甚至还像小孩子撒娇般,对着江厌离眨巴了几下眼睛,虽然配上那血色的瞳孔显得格外诡异,但那神态,却莫名透出一股笨拙的可爱和执拗的占有欲。
江厌离看着她这副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瞬间被巨大的酸软和怜爱填满。
她哪里还不明白,她的阿祁,这是在…吃醋?在用这种笨拙又直接的方式,表达着她的不满和独占欲。
哪怕失去了神智,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份深植于灵魂深处的、对她近乎偏执的依恋和占有,却从未改变。
“小醋精…”江厌离忍不住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刚才因紧张而渗出的泪花,声音里却充满了宠溺和纵容。
她再也忍不住,伸出手, 轻轻地、坚定地,将眼前这个明明比自己高大、此刻却显得异常委屈依赖的“凶尸”揽入了怀中。
陆祁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喉咙里发出细微的、象征性的呜咽,似乎还想维持一下凶悍的表象。
但江厌离身上那温暖熟悉的、让她无比安心迷恋的气息很快包围了她,那只温柔的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那点微不足道的抵抗瞬间土崩瓦解。
她呜咽了一声,最终还是顺从地、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放松了身体,将自己冰冷的脸颊更深地埋进了江厌离温暖馨香的颈窝里,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流浪猫,发出了满足而细微的咕噜声。
江厌离紧紧抱着怀里这具冰冷却无比珍贵的躯体,感受着颈间那细微的磨蹭和依赖,心中那片荒芜的冻土,仿佛终于有暖阳照入,冰雪消融,生出绵密的、带着轻微刺痛的柔情来。
她的阿祁,永远都是她的阿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