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水生喘匀了气,这才开始打量我们闯进来的这个地方。
没有奢华的装潢,没有宽大的桌子,甚至连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整个房间的布置,纯粹就是一个精密的天文观测室。
房间的正中央,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倒置的航海星盘。
这星盘由青铜和某种木材制成,层层叠叠,上面刻满了星宿和经纬刻度,复杂程度比门上那个密码锁有过之而无不及。
星盘的周围,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我们看不懂的航图和水文图。
一切都是颠倒的,星盘的指针无力地垂向我们头顶的“天空”,也就是江水的方向。
“这……这船长是个天文学家?”我喃喃自语。
明代能有这么精密的玩意儿,这艘船的主人,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咚!咚!咚!”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两扇铜门间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的缝隙。
黄毛那畜生的力气,好像无穷无尽。
“这里也是个死胡同。”水生的声音很沉,“找不到路,我们迟早得死在这儿。”
我心头一紧,他说得没错。
这房间里除了我们进来的那扇门,再也看不到任何出口。
我们就像被关进铁罐头里的两只蚂蚱,唯一的区别是,开罐头的家伙不是人。
“别慌,”我强作镇定,拍了拍水生的肩膀,“耗子还在等我们。刘世珩费这么大劲搞个密码门,肯定不是为了让咱们进来参观他的天文馆。”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巨大的航海星盘上。
既然门锁的密码是星图,那这屋子里的机关,十有八九也跟这星盘有关系。
我快步走到星盘下方,再次拿出那封已经被我的汗水浸得半湿的信纸,和那本《坤舆万川考》。
我把手电筒叼在嘴里,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信,仔细对比起来。
信纸背面的星图,不仅仅是圈出了几个关键星宿,在某些星宿旁边,还有一些用更淡的墨迹标注的小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些字不是方位,也不是数字,而是“二指”、“半寸”、“左旋”之类的词。
“水生,过来帮忙!”我招呼一声。
我俩站在这倒置的星盘下,仰着头,脖子都快断了。
“水生,你听好,我怎么说,你怎么做,一步都不能错!”我嘴里叼着手电,声音含糊却异常严肃。光束在复杂的星盘结构上来回扫动。
水生紧张地点头,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往哪放。他对这些星宿刻度一窍不通,只能完全依赖我的指令。
“先找最外圈,对,就是你手边那个最大的青铜环!上面刻着二十八宿的名字!”我快速说道,“摸到没有?找到‘井’宿!”
水生粗大的手指笨拙地划过冰冷的青铜刻痕。“井…井…找到了!在这里!”
“好!现在看墙上那幅最大的坤舆全图!右下角,对!有没有看到一个特殊的‘坤’字符号?让井宿的刻度对准那个符号!”我几乎是在吼,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
水生费力地推动沉重的青铜环,肌肉绷紧。“对准了!”他喊道。
“咔。”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接下来,往上半尺,对,那个小一点的铜环,上面有北斗七星的图案!找到‘天枢’星!信上说‘左旋半寸’!”我的光束死死锁定位置,“旁边应该有个小小的水刻度尺,看到没有?”
“看…看到了!”水生艰难地辨认着。
“逆时针转!慢点!注意看刻度!半寸!就转到第五格!”我紧张地指挥着。
水生依言操作,青铜环发出“嘎吱”的呻吟声。“好了!半寸!”
“现在,在你左边,有一个深色的木质转轮,对,就是那个!上面有裂纹的!‘玉衡下沉二指’!用刀背量着,往下压两指的深度!记住是两指!”
水生双手握住木轮,小心翼翼地下压。“咔嚓!”一声,“两指了!”
就在这时,星盘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几个原本隐藏的刻度环缓缓滑出。
“果然有隐藏机关!”我心中一惊,“水生,看新露出来的那个赤红色的小环!对,就是那个!上面刻着火星符号!把它转到‘心宿’的位置!心宿就在你刚才动的井宿旁边不远!”
水生手忙脚乱地寻找着,“找到了!转过去了!”
“还有两个并排的薄玉环,几乎是透明的!对!轻轻转动它们,让上面的金星和木星符号在‘轸宿’的位置重叠!一定要完全重叠!”
这是一个精细活,水生粗大的手指显得格外笨拙,几次差点错过。“好了!重叠了!”
“砰!”门的缝隙更大了,我甚至感觉黄毛腥臭的呼吸已经喷到我脸上。
“快!还有月亮符号的象牙盘!找‘毕宿’的范围,把它转进去!”我语速极快,“然后土星玉环对准‘斗宿’!快!”
水生满头大汗,依言照做。
“最后一个!最难的一个!”我几乎是在嘶吼,“看星盘最中心,轴心那里!颜色略深的小木块?只有指甲盖大小!”
水生眯着眼仔细寻找,“看到了!”
“‘内推三厘’!三厘!只有一粒米的厚度!用你最轻的力道,慢慢往里推!凭感觉!”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水生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抵住木块,以惊人的控制力缓缓向内推去。
“咔哒!”
就在木块陷入约三厘深时,一声清脆无比的机括声传来。
紧接着,一连串“咔嚓咔嚓”声从星盘内部响起,各个环开始自动转动调整。
成了!
我和水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狂喜。
我们紧张地环顾四周,寻找着有没有打开的通道。
“吱呀——”
声音来自我们侧面的墙壁。
墙上一块不起眼的木板缓缓向内收缩,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不大,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这卷帛书被精心卷起,用一根深色的丝带系着,丝带的末端还坠着一块小巧的温润白玉,绢帛的质地看起来极为考究。
这应该才是这艘船真正的核心机密。
可……出口呢?
我心里刚泛起这个念头,头顶上方,一块厚重的甲板,竟然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梯子口。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我们身后抵住铜门的铜栓被硬生生顶弯。
一只覆盖着黄色菌丝、指甲漆黑的手从缝隙里伸了进来,疯狂地抓挠着。
“快走!”
我一把抄起那绢帛,塞进怀里。
水生一马当先,抓住梯子就往上爬。
我紧随其后。
刚爬上去,我们就进入了一个极其狭窄憋闷的空间。
这里就是船底舱,四周全是船的骨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和水腥味。
这里是舱底,我和水生对视一眼,耗子应该就在这里。
“耗子!郝志军!”我压低声音喊道。
“……哥?”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我和水生赶紧顺着声音的方向爬了过去。
“咳咳……我操,可算来了……”耗子第一句话就是骂娘,“你们再晚来一步,就得给老子收尸了。”
“行了,少说两句,留点力气。”我拍了拍他的脸。
我们三人总算重聚,可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下方就传来一声狂暴的怒吼,紧接着就是金属断裂的声音。
黄毛那孙子又他妈追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