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辛的“乙字”计划,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在北凉军中激起了涟漪。
计划的精髓在于“借刀杀人”。他并未直接指控徐小栓什么,而是通过一些看似“客观”的渠道,将一些精心筛选、断章取义的信息,传递到了陈芝豹麾下几位素来对徐小栓这个“义子”心存不满的将领耳中。
信息的核心内容有二:其一,夸大徐小栓在巡狩营的“独断专行”和“拥兵自重”,尤其强调其麾下将士只知徐将军而不知其他;其二,隐晦提及徐小栓与离阳剑仙李寒衣过从甚密,其力量来源疑似与离阳儒家有关,暗示其立场可能动摇。
这些信息,恰好戳中了陈芝豹一系将领最敏感的两根神经——对北凉军权纯粹性的坚持,以及对徐骁“义子”身份的天然排斥。
很快,风鸣原的巡狩营驻地外,开始出现一些不速之客。他们并非北莽刺客,而是来自北凉其他军镇的“友军”,以交流切磋、协调防务等名义前来,言语间却多有试探甚至挑衅。更有甚者,开始质疑巡狩营近期作战的伤亡比例,暗指徐小栓用人不当,徒耗北凉精锐。
压力,从朝堂的暗箭,转化为了来自北凉内部的、更加直接的排挤与质疑。
“将军!欺人太甚!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黑水沼经历了什么!”张嵩气得脸色铁青,几次想要带人将那些前来“交流”的“友军”轰出去,都被徐小栓强行按下。
徐小栓依旧在养伤,但脸色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地火之力对伤势和毒素的清除效果显着。他听着张嵩的汇报,眼神平静无波。
“让他们说,让他们看。”徐小栓淡淡道,“我们越是反应激烈,越是显得我们心虚。把我们的邸报和部分证据,也给他们一份。他们若看得进去,自然明白;若看不进去,说再多也无用。”
他深知,在北凉这个以实力和军功说话的地方,唯有实打实的战绩和牺牲,才是最有力的语言。赵辛想挑起内斗,他偏要反其道而行,将巡狩营的忠诚与血性,摊开给所有人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巡狩营承受着内部压力时,李寒衣警告中的那只“黄雀”,终于露出了踪迹。
这日深夜,一道几乎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避开了巡狩营和风鸣原城的所有明暗哨,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徐小栓养伤的军帐之外。
此人气息内敛到了极致,若非徐小栓眉心地火之苗对能量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几乎无法察觉其存在。他的隐匿功夫,比之“暗羽”竟似还要高明一筹!
黑影并未直接闯入,而是如同壁虎般贴在帐外阴影处,指尖吞吐着一种极其阴柔、带着腐蚀性的气劲,悄无声息地在帐布上溶开一个小洞,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透过小洞,冷冷地观察着帐内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在闭目调息的徐小栓。
他在评估,评估徐小栓的真实状态,评估一击必杀的成功率。
就在他确认徐小栓气息萎靡、伤势未愈,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的刹那——
“等你很久了。”
原本闭目调息的徐小栓,猛地睁开了双眼!瞳孔之中,白金色的地火之苗骤然炽烈!他根本没有重伤垂危的迹象!之前的虚弱,大半是伪装,是为了引出这条藏得更深的大鱼!
几乎在徐小栓睁眼的同时,他身下的床榻猛地绽放出耀眼的白金色光芒!无数道由地火之力勾勒而成的符文瞬间亮起,形成一个繁复而强大的禁锢法阵,将整个军帐内部空间牢牢锁住!
那帐外的“黄雀”脸色剧变,意识到中计,身形暴退,想要融入阴影遁走!
但已经晚了!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徐小栓低喝一声,并指如剑,隔空点向帐外!一道凝练到极致、内部流淌着淡金色符文的白金色火线,如同穿越空间般,无视了帐布的阻隔,精准无比地射向那道暴退的黑影!
“嗤!”
火线后发先至,瞬间洞穿了黑影的肩胛!并非致命的伤害,但那至阳至刚、带着净化与禁锢意味的地火之力,却如同附骨之疽,瞬间侵入对方经脉,将其遁术硬生生打断!
黑影闷哼一声,从阴影中被逼出真身,是一个面容普通、毫无特色、丢入人海绝难再认出的中年男子。他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显然没料到徐小栓不仅伤势恢复远超预期,更是早已布下陷阱等他!
他毫不犹豫,反手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竟是想要自绝!
“想死?没那么容易!”
徐小栓身影如电,已从帐内冲出,左手五指张开,凌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带着“文明烙印”气息的禁锢之力瞬间笼罩住那中年男子,让他拍向天灵盖的手掌僵在半空,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变得空洞茫然起来——徐小栓直接以强横的神魂力量,暂时压制并混乱了他的意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徐小栓暴起发难,到制服这名“黄雀”,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张嵩等人听到动静冲过来时,只看到徐小栓傲然立于帐外,脚下踩着一个眼神空洞、动弹不得的中年男子,周身气息渊渟岳峙,哪还有半分重伤的样子?
“将军!您……”张嵩又惊又喜。
“我没事。”徐小栓摆了摆手,目光冰冷地看向脚下的俘虏,“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用我教你们的方法封锁他的经脉和气海。我要知道,他是谁的人,来北凉还有什么目的!”
他基本可以确定,此人绝非北莽“百足”所属,其能量属性更加阴柔诡秘,更像是离阳朝堂某些隐秘机构培养的死士。
李寒衣的警告应验了!赵辛在明,此人在暗,才是真正的杀招!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风鸣原城外数十里处,一支打着陈芝豹旗号的北凉精骑,在一个面色冷峻的年轻校尉带领下,正朝着巡狩营驻地疾驰而来。为首的校尉手中,握着一封盖有陈芝豹将军府印信的质询函,要求徐小栓就“巡狩营近期作战指挥及与江湖人士往来等事宜”,做出“必要说明”。
赵辛精心策划的“借刀杀人”,伴随着“黄雀”的失手,正以一种更加激烈的方式,朝着徐小栓扑面而来!
内忧外患,于一瞬间,被推向了顶点!
徐小栓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奔腾汹涌、更胜从前的地火之力,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冷的战意。
“来吧,让我看看,这北凉的风,到底能有多烈!”
(第一百七十章 完)
预告: 下一章,【锋芒初露】,陈芝豹麾下精骑兵临城下,徐小栓将如何应对这来自北凉内部的质询?被俘的“黄雀”又能拷问出怎样的惊人秘密?徐小栓伤势尽复,实力精进,他将以何种姿态,宣告自己的归来?所有的矛盾,将在下一章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