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帅府。
夜已深沉,但顾长钧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他并未在处理公务,而是负手立于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依旧纷扬不止的雪花。江北的雪,与南洋的雨,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却又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拉扯着。
他刚刚收到念之的密报,确认那封要求“交接”的电报已经顺利发出。算算时间,方清河此刻应该已经收到了。他在脑海中勾勒着方清河看到电文时可能出现的表情——震惊、愤怒、或许还有一丝不甘的挣扎?以及……沈如晦得知即将被“接手”时的反应,是恐惧,是绝望,还是……认命?
一种混合着掌控欲的快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在他心中交织。他厌恶这种不受控的等待,厌恶需要动用这种赤裸裸的威胁才能确保一切按自己意志行事的感觉。但他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为了将他们永远留在身边,他必须如此。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了极其急促、甚至可以说是慌乱的脚步声,完全打破了深夜的宁静。紧接着,是念之几乎失态的声音,甚至忘了敲门:“少帅!不好了!”
顾长钧猛地转身,眉头瞬间锁死!念之跟了他十几年,性格沉稳,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
“进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念之几乎是撞开门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刚刚译出的、墨迹似乎都未干透的电文,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颤抖变形:“少帅!南洋……南洋急电!沈小姐……沈小姐和方清河……不见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长钧保持着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被瞬间冻结。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变得一片骇人的惨白。那双深邃的眼眸,先是瞳孔急剧收缩,如同针尖,随即,一种难以置信的、被彻底愚弄和背叛的狂怒,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极其低沉,仿佛是从齿缝里一点点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念之被这恐怖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硬着头皮,将电文内容颤抖地念出:“……今夜暴雨,监控受限……午夜巡查发现沈小姐病房空无一人……搜寻全院,发现西侧围墙有强行通过的痕迹……司机阿南连同其车辆同时失踪……判断……判断为有预谋的潜逃……”
“潜逃……”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顾长钧的心脏!并且残忍地搅动!
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警告,所有的自以为是的掌控……在方清河和那个女人的“潜逃”面前,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竟然敢!他们竟然真的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的天罗地网之中,就这样……跑了?!
“方、清、河!”顾长钧一字一顿地低吼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刻骨的杀意!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身旁坚硬的红木书桌上!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实木桌面,竟然被他这一拳砸得木屑飞溅,生生凹陷下去一块!他的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那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他想起方清河那看似温顺的配合,想起沈如晦那死寂般的平静……原来,这一切都是伪装!都是为了麻痹他,为了争取这逃亡的时间!他们把他顾长钧,当成了可以随意戏耍的蠢货!
还有她……沈如晦!他为了她,几乎赌上一切,背负罪孽,甚至容忍她腹中那个带着屈辱印记的孩子存在!而她,竟然就这般决绝地、毫不留恋地,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再一次,抛弃了他!
嫉妒、愤怒、被背叛的痛楚、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害怕永远失去的恐慌……种种极端情绪如同失控的野兽,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撕咬!
“啊——!”他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啸,猛地将书桌上所有的文件、摆设,统统扫落在地!笔墨纸砚、瓷器碎片,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一片狼藉!
“找!”他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吓得魂不附体的念之,声音嘶哑,却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给我发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封锁所有通往境外的港口、机场、陆路通道!通知我们在南洋及周边所有势力,就算把南洋给我翻过来,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一步步逼近念之,沾着鲜血的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字字泣血:“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尤其是方清河……我要他……生不如死!”
雷霆之怒,震动帅府,也即将席卷整个南洋。这场由雨夜开始的逃亡,注定要以更加惨烈的方式,迎来它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