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渊望着门口,他的目光迟迟未收回目光,大儿子携着娘子,领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二儿子夫妻带着三个女儿;三儿子和三儿媳妇也带着女儿,三个儿子,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往各自岳丈家去了。
院子里瞬间没了往日的喧闹,既听不到孙子和孙女们嬉戏打闹声,没有了儿媳妇们的说笑声,还没有儿子们的招呼声。
只剩下白靖渊与周华夫妻二人相对而坐,白靖渊只觉得这满院的安静,来的猝不及防,连寒风吹过树梢的声响,都格外清晰,反而让他坐立难安,很是不习惯。
白靖渊斜倚在炕边上,手里的旱烟杆,慢悠悠转了两圈,烟袋锅里的火星子,随着他的动作明灭,一口淡青色的烟圈,慢慢飘散开来,裹着一股子呛人的烟味。
白靖渊抬眼看向周华,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它语气里带着一点压不住的责备,没好气的开口道:“周华,你又拿了多少银子给女儿?”
周华正捏着一块云片糕小口吃着,听见白靖渊的话,她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只是飞快把嘴里的云片糕,咽了下去,又拿起一块继续吃,像是在故意拖延了时间。
周华心里早已慌得一批,她不敢说给女儿十两银子,白靖渊知道了准要骂她,一阵心虚涌上心头,她含糊其辞的应道:“我没有给女儿多少银子。”
白靖渊把旱烟杆往炕沿上,“磕”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他不满的说道:“周华,你那一点小心思,我很清楚,“没给多少银子”,这话你自己信吗?”
白靖渊越说越生气,声音拔高几分,冷声说道:“女儿现在越来越不像话,听听她的名声,在王家一天到晚作威作福,半点不懂收敛,你好好劝劝她,别用由着她胡来,真给咱们丢人现眼。”
白靖渊重新捻了一撮烟丝,填进烟袋锅里,动作慢悠悠,他心里有数,周华那一套“没给女儿多少银子”的说辞,他哪里会真相信。
白靖渊盯着烟袋锅上的火星子,看了片刻,终究没打算再追问。一来是知道再问下去,周华也只会说着模棱两可的搪塞;
二来白靖渊心里门清,周华疼爱女儿是真的,但也拎得清轻重,就算给的银子比较多,也绝对到不了离谱的地步,犯不着为这一点小事,再跟她拌嘴。
白靖渊捏着烟杆的手紧了紧,烟丝燃出的青烟,飘到眼前,他望着炕前的地面出神,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白靖渊不是不疼爱女儿,当年她嫁人的时候,他生怕女儿在王家受委屈,被欺负,背地里给她塞了不少东西。
可如今不一样,女儿嫁进王家快十年,早该懂为人妇,为人媳的规矩,她的名声却越来越差,外面满是白丹在王家作威作福的闲言碎语,甚至有人背地里,戳着白靖渊与周华的脊梁骨,说着“上梁不正下梁歪”。
白靖渊疼爱女儿是真的,但这一份疼爱,架不住她连累自家。一想到这些,白靖渊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又闷又气,怎么都舒展不开。
白靖渊把旱烟往炕沿重重一磕,火星子溅起,又迅速熄灭,他不容置喙的警告道:“周华,你给我上点心,五个孙子上私塾,叶夫子说他们用功读书,将来是要考取功名。”
白靖渊眼神一沉,冷声说道:“考取功名最看重名声,要是因为有一个臭名远扬的小姑姑,连累了他们的前程,到时候别怪我狠心,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这一番话,白靖渊不会直接跟女儿说,白丹嚣张跋扈,听不进去别人的话,真要当面数落,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若是早些年,女儿还在家的时候,白靖渊未必会有这般顾忌,他早就拎着白丹说开了,也不用在心里琢磨。
这话落在周华耳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她捏着云片糕的手,猛的一松,“啪嗒”掉在炕桌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先前周华还想着替女儿遮掩一二,一听见“影响五个孙子考功名”,那一点护着女儿的心思,立刻烟消云散。
周华心里清楚,虽然疼爱女儿,但五个孙子是白家的希望,考取功名更是天大的事,不能有出一丝一毫差错,真要因为女儿的坏名声,误了孙子们的前程。
别说白靖渊不依,周华也无法原谅自己,这时候再掂量,女儿和五个孙子的分量,压根不用细算,就知道孰轻孰重。
周华慌忙坐直身子,先前那一点心虚和犹豫不决,全都没了,只想着赶紧把事办妥,生怕耽误了孙子们,她急忙应道:“行,改天我就去女儿家一趟,好好跟她说道说道,保准让她以后收敛一些,别再惹事生非,让别人闲话,看笑话。”
白靖渊抽了一口旱烟,烟雾缓缓从嘴角溢出来,他郑重的叮嘱道:“周华,你跟女儿好好说说,别让她再惹事,过完年咱们家要开酱油作坊,可不能因为她的坏名声,把这事给搅黄了。”
周华连忙点头,像是在安抚白靖渊,更像是在为自己宽心,她认真的保证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女儿不是傻子,真的跟她说清楚,坏名声会牵连酱油作坊,还会妨碍五个孙子考取功名,她不会不懂事。”
听周华这么说,白靖渊点了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总算放心了,他重新把烟袋锅凑到嘴边,“吧嗒,吧嗒”抽着,偶尔跟周华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家里的琐事。
白靖渊和周华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倒透着老夫老妻独有的安稳与温馨,白靖渊又嘱咐几句,家里要留意的事,周华听的认真,时不时应了一声。
虽然周华对三个儿媳妇,没有一个好脸色,嘴巴毒,说的话能气死人,还蛮不讲理,家里大小事,都由周华拿主意,连白靖渊都听她的。
若是遇到大事,由白靖渊拍板决定,周华也懂分寸,不会胡搅蛮缠,总归是把白家放在心上。
今天一早,周家里里外外都忙活开了,妇人们扎进厨房,忙着做一家人的早饭,男人们扛着扫帚,铁锹,在院子里,门口扫雪,不一会儿就扫出干净的道来,小孩子们在雪地里你追我赶,团着雪球互相扔,笑闹声飘向了远方。
石春花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之前从白家借了银子,她当天托媒人去说和,如今小儿子的婚事,已经订好了,等来年,再风风光光的成亲。
周瑶穿着一身晋绣冬衣,青碧底色上,绣着缠枝莲纹,针脚细密精致,衬得她身姿挺拔,她头上斜插着一根素银簪子,随着她走动的动作轻轻晃动,映着光添了几分灵气,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瞧着比以往更显得落落大方。
过完年,周瑶满十四岁了,正是该说亲的年纪。石春花瞧着女儿这么漂亮,满意的点点头,她心里琢磨着,周瑶年纪不小了,今年给她寻一门亲事。
石春花可得好好挑挑,女儿长得清丽可人,必须要嫁个好人家,以后才能过好日子。穷人家可不行,凭着女儿这眉清目秀的模样,有的是好人家能挑,一定得选个称心如意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