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改完壮丁营后,李逋和王猛回到中军大帐。
他心里有些奇怪:“景略,按你说的这些壮丁既不是蛊修又不是灵武士,再怎么筛选,送到前线不依旧是炮灰吗?崔玉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王猛隐隐能猜到崔玉的想法,但没有对李逋说,只是摇头不语。
进入大帐后,李逋见到十几张陌生面孔。这些人都穿着东宫制式的轻甲,正围着沙盘低声议论。
“他们是?”
李逋刚要发问,就见崔玉从沙盘前直起身:“他们是东宫派来的军官,一个时辰前刚到。王猛现命你为中兵参军,带着这些军官,安排到壮丁营中。”
军官们参拜王猛,一一递上勋簿、甲历(个人资料)。
王猛接过,皱眉问道:“主帅,是否要去徐州虎贲军营交接?”
崔玉冷笑:“交接?他们根本就没有来!”他手指着沙盘,只见代表虎贲军的旗帜插在睢阳城东南方向的下邑县。
一个风信堂司卫站出来:“按朝廷旧例,调遣外军本该有赏赐犒劳。可虎贲军嫌赏赐太薄,竟公然抗命。”
他手指划过沙盘上三个被染红的小城模型:“他们先是洗劫留县,又血洗沛县,最后连丰县也没放过。如今人人腰包鼓胀,大发横财,主将朱序更是带着亲兵在下邑城整日淫宴作乐。“
崔玉拿出一封公文。
王猛接过,上面潦草地写着几行字:赏赐不公,取粮自足。南人北渡,不善骑马,望大帅先行,吾等紧随其后……
李逋道:“这朱序好大的胆子,朝廷调令也敢违抗?”
崔玉叹道:“他不是违抗朝廷调令,而是受人指示。贾道子一人镇南地,朱序是他麾下的大将,乃八转蛊修,他要帮咱,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王猛眉头紧锁,余光忽然瞥见崔玉身后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李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心头一震——研蛊博士!
这老家伙怎么会出现在军营里?
王猛正欲开口,就听崔玉说:“王参军,一切我自有安排,你先下去吧。”
王猛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带着众军官退出大帐。临出门前,他回头望了李逋一眼。
李逋会意:“俺陪他一起去。”
他刚迈步,就被崔玉叫住:“站住!你哪都不许去。”
李逋撇了撇嘴,转而凑到研蛊博士身边,压低声音:“喂,老前辈,您这尊大佛怎么屈尊来我们这座小庙?”
“替人还人情。”
“人情?谁的人情?”
“你爹。”
李逋第一感觉就是这老头在骂人,正要骂回去,突然觉得不对。他‘小司主’的身份,可是百草吏传出去的,难说没有这老东西的份。想到这,他眉头舒展,脑海中闪过三个字:顾九川。
这时,军营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帐帘被猛地掀开,只见杜长缨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冲进来。
李逋定睛一看,竟是林浣的弟弟林疾!
“快!快救他!”杜长缨声音都在发抖。
研蛊博士闪到近前,枯瘦的手指在林疾伤口上方虚划几下,狰狞的伤口竟迅速愈合。
林疾咳出一口淤血,缓缓睁开双眼。
李逋蹲下身:“你小子怎么来了?你姐姐知道吗?”
林疾低下头,眼眶发红,不敢回答。
杜长缨道:“我和陈大哥在附近巡逻,见他被两个斥候追杀。”
话音未落,帐外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只见陈三拎着两具尸体大步进来,随手扔在地上,衣甲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崔玉看了眼尸体上的甲胄,拍案怒道:“虎贲军!好个朱序!”他转过身,向研蛊博士做个“请“的手势:“前辈,我们走吧。”
李逋见状立刻跟上。
“你留守营地。”崔玉正色。
“我要报仇。”
“回去!”
李逋攥着枪杆,梗着脖子,挤出几个字:“伤吾亲者,虽远必诛!”
崔玉罕见的露出怒容:“不遵军令者,杀无赦。”
研蛊博士发出一声沙哑的低笑:“让他去吧,也该让后辈见见这世道的残酷了。”
崔玉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夜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远处下邑县的方向,隐约可见点点火光。
三人悄然潜入下邑县城,只见城内喧嚣一片。营寨中士卒赌钱喝酒吆喝声不断,其中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哭喊。月光下,一杆长枪斜插在县衙旗杆上,枪尖竟挑着个未成形的婴孩!
“畜生!”
李逋双目赤红,手中长枪嗡鸣,看向崔玉,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准备冲杀过去。谁承想,崔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背后展开蝉翼,带着他飞入高空。
研蛊博士腾云而起,一尊青铜小瓮从他袖中飞出,迎风便长,转眼化作山岳般巨大。
“收。”
霎时间,县城内三万虎贲军如蝼蚁般被吸入瓮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些被掳掠的百姓却安然无恙,茫然望着空荡的街道。
“炼!”
简简单单一个字,青铜瓮内燃起火焰。透过瓮壁,可见无数人影在火中扭曲,转瞬化作飞灰,唯有点点蛊虫在瓮中漂浮。
研蛊博士袖袍一卷,将蛊虫收入储物袋,递给崔玉。
“人情已还,老夫告辞。”研蛊博士道。
“多谢大师伯。”崔玉行礼。
就在研蛊博士转身欲走之际,一匹快马突然从城角冲出,马上坐着个披甲大汉。
研蛊博士一愣:“一个小小八转蛊修,竟能抗住老夫的万蛊瓮?定是身怀异宝!”
崔玉蝉翼一振,截住去路:“朱序,哪里走!”
那大汉急勒马缰,手中吴钩横在胸前:“前辈饶命,还请看在我家主公贾道子的面子上放小可一条生路。”
崔玉道:“朝廷召集大军,后期者,斩。”
朱序闻言反应过来:“你、你就是那个朝廷新封的讨逆大将军?”
崔玉右手在腰间一抹,束衣软剑出鞘。
朱序瞳孔骤缩,钻入地下,遁至崔玉身后,猛地跳出,吴钩划出一道青光。
崔玉头也不回,手腕轻转,软剑拐过一道诡异弧度,缠上吴钩,用力一绞,看似柔软的剑身竟将下品灵金打造的吴钩生生绞碎!
朱序踉跄后退。
崔玉翩然转身,紧随而至,瞬息间,剑光万道,朱序的衣甲尽数碎裂,身上爆开十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喷溅而出。
他单膝跪地,赤裸的上身,露出腰间系着的青铜腰带。
那腰带上有七个卡槽中,其中一个卡槽嵌着枚灵符。灵符黯淡无光,布满裂痕。
研蛊博士抓着李逋从天而降:“上古驿差的制式装备——御灵腰带,再加上替命符,怪不得能挡住老夫的神通。”
崔玉道:“贾道子那家伙倒也真舍得。”
朱序吐出鲜血,狠狠看着三人,拿出灵玉符,插入腰带卡槽:“汝等伧奴,怎敢辱吾家主公!”他催动蛊虫,皮肤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灰黑色的硬毛,转眼间化作一只丈许高的巨型鼠怪。
同时,青铜腰带上的三枚玉符次第亮起,三个叠加的‘力’字浮现在他周身,李逋顿时感到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攥紧枪杆,悄悄运转炎髓蛊虫。
朱序四肢着地,冲向崔玉。
崔玉身后浮现金蚕虚影:“天罗地网,罩!”
金色大网困住朱序,可只是几息之间,鼠爪便生生撕开一个口子!崔玉心中暗惊,要知道他可是九转蛊修,斩杀八转本该易如反掌。
朱序狰狞的鼠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意。
崔玉身后金蚕蜕变,正要施展秘术,却只听一声轰隆巨响!
一道刺目的青芒突然从斜刺里射出,精准命中朱序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将朱序整个人轰飞出去,上半身炸裂,重重摔在十丈开外,脚还在不住地抽搐。
李逋从地上爬起来,吹了吹枪管中冒出的硝烟。
崔玉的额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就在方才那个瞬间,他分明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危险。就连研蛊博士枯瘦的手指也不自觉地颤了颤,眼底闪过一丝惊色。
两人同时转头,盯着李逋手中那根还在冒烟的古怪‘枪管’。
研蛊博士道:“扶桑木,赤涅…有趣,当真有趣。”言罢,他拄着拐杖转身,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夜色中。
崔玉干巴巴的问:“这、这是什么神通?”
李逋咧嘴一笑,按上乾坤锥:“真理炮!”说完,他三两步窜到朱序的残躯旁,麻利地扒下那条青铜腰带,刚解开储物袋,余光瞥见崔玉望着他。
他试探问:“这御灵腰带你要不?”
崔玉白他一眼,背后的蝉翼“唰“地展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李逋将御灵腰带收起来,扛起长枪就追:“哎哎!带上我啊!我还没上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