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看着季屿一勺一勺喂云瑾喝粥，目光落在那碗助理送来的白粥上，忽然想起生病的人吃太清淡的白粥可能没营养，得做点更养人的。他没跟两人打招呼，转身悄悄走进了厨房。
厨房很整洁，调料和厨具都摆得规整，一看就是云瑾平时常用的样子。季沉站在灶台前，对着空荡荡的锅，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他活了三十多年，别说煮粥，就连厨房的火怎么开，都是之前在老宅看管家操作过几次，勉强有点印象。
他拿出手机，打开搜索框，指尖顿了顿，敲下“生病发烧喝什么粥养胃”。页面弹出一堆推荐，他仔细翻看着，最后选了看起来最简单的“小米南瓜粥”——教程里说南瓜养胃，小米易消化，很适合病人喝。
他在橱柜里找到小米和南瓜，看着教程一步步来：先把小米淘洗干净，可水流开得太大，小米顺着指缝往下漏，溅得水槽里到处都是；削南瓜时，他没掌握好力度，刀刃差点划到手指，最后只能笨拙地一点点削，南瓜块切得大小不一，有的大得像拳头，有的又碎得不成形。
往锅里加水时，他又犯了难——教程说“加十倍水量”，可他不知道小米的量该怎么算，只能凭着感觉倒，结果水加少了，煮到一半就开始粘锅，锅底传来“滋滋”的声响。他慌了神，连忙往锅里加水，溅起的热水烫到了手背，他也只是皱了皱眉，继续用勺子搅拌。
厨房里渐渐飘起小米的香味，却也夹杂着一点淡淡的焦糊味。季沉盯着锅里翻滚的粥，额头上渗出了薄汗——平时在商场上再从容，此刻面对一口锅，也只剩下手忙脚乱。他按照教程，时不时用勺子搅一搅，生怕再次粘锅，直到看到粥变得浓稠，南瓜也煮得软烂，才松了口气，关掉火。
他找了个干净的碗，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粥，又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端着走出厨房。
云瑾刚好喝完助理送来的粥，看到季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过来，还带着点焦糊味，愣了一下：“季先生，这是……”
“网上说这个养胃。”季沉把碗放在她面前，语气有些不自然，甚至没敢看粥的卖相——碗里的小米粥有些地方颜色偏深，显然是刚才粘锅留下的痕迹，南瓜块也大小不一，卖相实在算不上好，“可能……有点糊了，你要是不想喝也没关系。”
云瑾看着那碗粥，又看了看季沉手背上淡淡的红痕，心里一阵发烫。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小米软糯，南瓜香甜，虽然确实有一点焦糊味，却比任何粥都让她觉得温暖。
“很好喝。”她抬起头，对着季沉笑了笑，眼里满是真诚，“谢谢你，季先生。”
季沉听到这话，耳尖又悄悄红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季屿身边坐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云瑾喝粥的身影上——原来，为一个人笨拙地做一碗粥，看着她喝下去，是这样一种陌生又温暖的感觉。
云瑾喝完季沉煮的小米南瓜粥，药效和温热的粥意一起涌上来，眼皮越来越重。她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呼吸轻缓，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
季屿看着她睡着，悄悄把自己的小外套脱下来，踮着脚盖在她身上，然后乖乖坐在沙发边的小凳子上，小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一动不动地守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吵醒她。
季沉原本想等云瑾睡熟就带季屿离开，免得打扰她休息，可他刚开口说“小屿，我们该走了”，季屿就立刻摇头，小手攥着云瑾的衣角，眼神里满是“不想走”的坚持，还小声说：“等云瑾醒……”
看着侄子固执的模样，季沉没再勉强，只能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云瑾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他和季屿之间，第一次没有任何人或事打岔，只剩下纯粹的沉默。
季沉有些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他平时和季屿相处，要么是在老宅听管家汇报孩子的情况，要么是看着云瑾陪季屿玩，像现在这样单独待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偷偷观察着季屿：孩子依旧盯着云瑾的方向，小眉头微蹙，偶尔会轻轻捏捏云瑾的手指，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还难受。
过了一会儿，季屿似乎察觉到叔叔的目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压得平整的银杏叶——是昨天准备送给云瑾的那片。他把叶子递到季沉面前，小声说：“给云瑾……她喜欢。”
季沉看着那片叶子，又看了看季屿认真的眼神，心里软了软。他接过叶子，指尖轻轻碰了碰叶脉，第一次主动跟季屿搭话：“等姐姐醒了，你亲自送给她，好不好？”
季屿眼睛亮了亮，飞快地点了点头，又把叶子从他手里拿回去，小心地揣回口袋里，像是藏了什么宝贝。
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可这次的沉默，没有之前的尴尬，反而多了点淡淡的默契。季沉不再刻意找话题，只是靠在沙发上，偶尔看一眼熟睡的云瑾，再看一眼守在旁边的季屿，心里竟生出一种难得的平和——原来，和家人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是这样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没有处理工作，反而悄悄搜了“发烧病人醒后该吃什么”，把适合的食谱存下来，想着等云瑾醒了，要是还没好，就再试着做一次——这次，他一定要把粥煮得没有焦糊味。
客厅里，电视屏幕上还播放着软萌的动画片，音量被调到最低，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细微的动物叫声，像落在棉花上的羽毛，轻轻柔柔的。
季屿靠在沙发扶手上，眼睛盯着屏幕里采蘑菇的小兔子，可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早上起得早，又在门口等了云瑾许久，此刻被温暖的阳光裹着，困意很快涌了上来。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干脆歪在沙发上，小手还攥着那片银杏叶，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睡着了。
季沉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原本还在留意着云瑾的动静，偶尔看一眼手机里存好的“退烧后食谱”。可窗外的阳光太暖，身边的呼吸声太轻，动画片里缓慢的节奏像一首温和的催眠曲，他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间，眼皮也越来越重。
他靠在沙发背上，手里还握着手机，屏幕停留在食谱页面，可意识已经渐渐模糊。最后，他也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浅缓，竟也跟着睡了过去。
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微弱的声响，和三个人平稳的呼吸声。阳光慢慢移动，从云瑾的发梢，移到季屿的小脸上，最后落在季沉的肩头，把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一起，像一幅安静又温馨的画。
不知过了多久，云瑾缓缓睁开眼，烧已经退了不少，脑袋也清醒了许多。她刚想动一动，就看到了身边的场景——季屿歪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小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而季沉靠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眉头舒展，没了平时的冷硬，连睡着的模样都透着几分难得的温和。
手机从他指尖滑落，掉在沙发上，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页面——“发烧病人醒后饮食清单”。
云瑾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软。她轻轻拿起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季沉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这场温馨的梦。
原来，不擅长表达的人，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悄悄传递着关心。
最先醒的是季屿。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云瑾睁着眼睛，立刻精神了，小手攥着银杏叶凑过去，小声问：“云瑾……姐姐好点了吗？”
云瑾笑着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好多啦，谢谢小屿一直陪着我。”季屿眼睛一亮，立刻把银杏叶递到她手里，小脸上满是期待：“给你，好看。”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还是把季沉吵醒了。他睁开眼，看到云瑾醒着，下意识地坐直身体，语气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烧退了？”
“退了，多亏了你和小屿。”云瑾把银杏叶小心收好，看向季沉时，刚好瞥见他肩头搭着的毯子——正是自己之前盖的那条。她心里一暖，又想起厨房那碗带着焦糊味的小米粥，轻声说，“今天……麻烦你们了。”
“没事。”季沉避开她的目光，起身把毯子叠好，又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你要是没力气，我让管家再送点吃的过来，或者……我们先带小屿回去，不打扰你休息。”
季屿一听要走，立刻拉着云瑾的衣角，小声嘟囔：“不走……陪云瑾。”
云瑾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对季沉说：“我没事了，你们要是不着急，不如留下吃顿晚饭？我简单做两个菜，就当……谢谢你们今天特意过来。”
季沉愣了一下，他从没想过会在别人家里吃饭，尤其是在云瑾这里。可看着季屿期待的眼神，又想起刚才客厅里的安静时光，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云瑾撑着身体起身，想去厨房准备，却被季沉拦住：“你坐着休息，我来。”他顿了顿，补充道，“早上看了食谱，应该……能做好。”
云瑾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没再推辞，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季沉走进厨房——这次他没再手忙脚乱，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笨拙，却能熟练地淘洗蔬菜、开火，甚至还会时不时拿出手机，对照着食谱调整调料的量。
季屿趴在沙发边，和云瑾一起看着厨房的方向，小声说：“叔叔做饭……”
云瑾笑着点头：“嗯，季先生很厉害。”
厨房里渐渐飘起饭菜的香味，没有焦糊味，只有青菜的清爽和鸡蛋的香气。季沉端着两菜一汤出来时，额头上带着薄汗，却难得露出一点放松的神色：“网上说清淡为主，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云瑾尝了一口青菜，脆嫩爽口，味道刚好。她抬头看向季沉，眼里满是笑意：“很好吃，比我想象中厉害。”
季沉耳尖微红，没说话，只是给季屿夹了一块鸡蛋。三人围坐在餐桌旁，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映着桌上的饭菜，也映着三人脸上难得的轻松。
吃完饭，季沉主动收拾了碗筷，哪怕洗碗时把洗洁精放多了，泡沫溢了满池，也没让云瑾动手。直到傍晚，他才带着季屿离开。
走到门口时，季屿突然转身，抱住了云瑾的腿，小声说：“姐姐……明天见。”
云瑾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明天见，小屿要乖乖的。”
季沉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对云瑾点了点头，语气比平时温和：“好好休息，有事……随时联系。”
说完，他牵着季屿的手离开，走到楼下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云瑾家的窗户——灯亮着，暖融融的，像一道能照进心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