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宇答应登基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宫廷禁卫、太监宫女,在确认了炎帝“驾崩”的“事实”后,立刻调转了风向,纷纷前来东宫“朝贺”。
整个过程,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仿佛炎帝的死,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所有人都默契地,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在王安和一众大臣的“辅佐”下,一场仓促而又简陋的“登基大典”,就在议政殿内举行了。
没有祭天,没有告祖。
楚明宇甚至连一身像样的龙袍都没有,只是换上了一件明黄色的常服。
他被众人簇拥着,一步一步,走上了那座他曾经梦寐以求,但此刻却感觉冰冷刺骨的龙椅。
当他坐下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坐上的,不是权力的宝座,而是一座坟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王安为首的文武百官,再次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这一次,他们的声音,比在东宫时,更加响亮,也更加……真诚。
因为从这一刻起,楚明宇,就是名正言顺的大炎新皇。
而他们,就是拥立新皇登基的,第一功臣。
楚明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跪拜的众人,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哀和麻木。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傀儡。
一个即将亲手将祖宗的江山,奉送给别人的傀儡。
“众卿,平身吧。”
他的声音,空洞而又遥远,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内。
“谢陛下!”
群臣起身。
王安作为百官之首,上前一步,躬身说道:“陛下,如今您已登临大宝,然城外大夏叛军虎视眈眈,金陵危在旦夕。为保全我大炎亿万子民,保全我皇室血脉,臣等以为,当务之急,是与城外……议和。”
他说的是“议和”,而不是“投降”。
这是他们这些士大夫,最后的,也是最可笑的一点“体面”。
“议和?”楚明宇看着王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丞相觉得,我们现在,还有资格,跟人家议和吗?”
王安的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说道:“陛下圣明。只是……此事总要有个章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楚明宇的身上。
他们在等待,等待这位新皇,说出他们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楚明宇环视着下方这一张张虚伪而又急切的脸,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就在几天前,这些人,还在自己的父皇面前,高喊着“踏平南境,剿灭叛逆”。
而现在,他们却一个个,都急着要去做亡国之臣。
“朕累了。”
楚明宇没有直接回答,他摆了摆手,疲惫地说道,“国事,就由众卿,商议着办吧。”
说完,他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准备返回东宫。
他不想再看这群人的丑恶嘴脸。
“陛下,且慢!”
兵部尚书却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尚书大人还有何事?”楚明宇冷冷地看着他。
兵部尚书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他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如今您已是新君。但有些事,若是不处理干净,恐怕会……夜长梦多。”
楚明宇心中一凛:“你什么意思?”
兵部尚书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瞥了一眼寝殿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炎帝“驾崩”的地方。
楚明宇瞬间明白了。
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知道,兵部尚书口中“没处理干净”的,是什么。
是他的父皇!
“你……你们……”楚明宇指着兵部尚书,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兵部尚书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先帝……他虽然已经‘驾崩’,但终究是先帝。万一……万一他哪天又‘醒’了过来,那我们这些人,包括您在内,可就都是乱臣贼子了!”
“为了杜绝后患,为了让您这个皇帝,当得安稳。”
“有些事,必须要做得彻底!”
兵部尚书的话,让在场所有参与了“拥立”的官员,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都明白了兵部尚书的意思。
斩草,要除根!
炎帝,必须真的死!而且,要死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了楚明宇的身上。
他们在逼他。
逼他,去下达那道弑父的命令!
只要楚明宇下了这道命令,他就彻底跟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
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楚明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看着眼前这群如同豺狼虎豹般的大臣,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们不仅要夺走他的国家,还要逼他,去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
魔鬼!
他们都是魔鬼!
“不……”
楚明宇摇着头,一步步后退,“不……我不能……”
“陛下!”王安也上前一步,他的脸上,虽然带着不忍,但语气,却同样坚决,“此事,关系到我等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您,不能心软!”
“想想先帝是如何对您的!想想您在东宫,受的那些屈辱!”
“他,已经不配当您的父亲了!”
“杀了他!您才能真正地,坐稳这个皇位!”
“杀了他!”
“杀了他!”
大殿之内,无数的声音,汇成了一股洪流,冲击着楚明宇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的脑海中,闪过父皇那猜忌的眼神,闪过自己被禁足时的孤独与绝望,闪过眼前这些人丑恶的嘴脸……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啊——!”
楚明宇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他猛地从旁边侍卫的腰间,抽出了一把佩刀,然后,状若疯魔般,向着寝殿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去杀了他!我去杀了他!”
他一边跑,一边疯狂地哭喊着。
看着他那癫狂的背影,王安和兵部尚书等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们知道,这位新皇,已经彻底被他们掌控了。
寝殿之内。
之前被强行灌下毒酒,但因为体质强悍,只是陷入深度昏迷的炎帝,在殿外巨大的喧哗声中,竟然悠悠转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自己那个“最孝顺”的儿子,提着一把滴血的刀,满脸狰狞地,向他扑来。
“逆……逆子……”
炎帝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绝望而不甘的怒吼。
下一刻。
“噗嗤!”
冰冷的刀锋,便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