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李长民冰冷的声音才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打啊?怎么不打了?把这金銮殿当成市井街巷,把我大乾的体统当成儿戏!你们……很好!”
群臣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
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在南宫羿、秦国公和陈国公身上,然后又瞥了一眼文官那边带头磕头劝和的几人。
“南宫爱卿,秦爱卿,陈爱卿,你们求战心切,为国建功,朕,明白。”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尔等文臣,忧心国计民生,惧蹈险境,朕,也知晓。”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锐利:“但!朝堂辩论,靠的是道理,是韬略,不是拳脚!今日参与殴斗者,一律罚俸半年,官降一级,以儆效尤!”
这个处罚不算重,但表明了态度。
皇帝深吸一口气,似乎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深邃而坚定,望向殿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那遥远的北境草原。
“至于对突厥之策……”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镇北公陈北,以身为饵,孤身犯险,已为朕,为我大乾,点燃了这把燎原之火。”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弥漫开来。
“朕意已决!”
“突厥,当灭!”
“此战,关乎国运,关乎大乾百年安宁,更关乎我大乾族裔之脊梁!岂能因畏难而退缩,因惧战而求和?”
“南宫羿!”
“臣在!”南宫羿激动得声音发颤,轰然应诺。
“朕命你为北征大元帅,总领对突厥一切战事!作为预备役,陈北计策失败,我等就是他的后盾!就算北境六州再次被突厥占领,这一战也必须打!”
“秦国公,陈国公!”
“臣在!”
“命你二人为副帅,协助南宫元帅,统筹各路兵马,调拨粮草军械!”
“臣,领旨!”两位国公亦是热血沸腾,声音洪亮。
皇帝的目光最后扫过那些面如死灰的文官,冷然道:
“至于你们……兵部、户部、工部,全力配合北伐事宜,若有怠慢延误,定斩不饶!”
就在朝堂上吵闹得不可开交,皇帝刚刚以雷霆手段压下纷争,决意北伐之际。
“哒哒哒哒.....!”
三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冲进奉安城的城门!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而响亮的脆响,打破京城清晨的宁静。
马背上的骑士,风尘仆仆,全身染尘,但人人挺直了脊梁,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激动与荣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每匹马的鞍侧,都插着三面醒目的红旗,在疾风中猎猎作响,这是大捷的旗帜!
“是红旗捷报!八百里加急!”
“天爷!是何处又打大仗了?没听说啊?”
街边的百姓、商贩纷纷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张望,议论声嗡嗡响起。
就在众人猜测纷纷之时,马背上的骑士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近乎嘶哑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齐声高喊
“镇北公,只身入突厥......!
联合诸部,分裂王庭,突厥已分东西......!”
“沧澜关大开与草原商道直通草原托尔查布!”
“大捷!北境大捷——!”
声音如同滚滚惊雷,一道接着一道,砸在每一个听闻者的心头上。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
百姓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仿佛没听懂这简短的几句话的意思。
“镇北公?前几个月封的最年轻的国公?哪个以6000大败突厥8万,取了突厥三王子拓跋野头颅的开远伯?
他只身入了突厥?还把突厥……分裂了?”
“沧澜关和那些凶神恶煞的突厥人……通商了?这……这可能吗?”
全是不可能,不相信,如同惊雷炸懵的脑袋,嗡嗡作响,全都不敢置信。
从还是开远伯的陈北离开京城满打满算才半年不到吧?怎么就.....就变天了?
没人相信,都觉得是在做梦。
千百年来,突厥就像悬在中原王朝头顶的利刃,时时欺扰边关,烧杀抢掠。
和亲、纳贡、征战……付出了无数代价,也未能真正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恐惧和无奈,几乎已经刻进了世代王朝的骨子里。
然而,今天,这捷报却说……祸患已除?甚至变成了生意伙伴?打死他们都不敢相信,觉得是做梦。
可那是八百里加急,那大捷的旗帜,谁敢作假?冒传?
短暂的恍惚和难以置信之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狂喜!
一个茶摊旁,端着粗瓷大碗的老汉,手一抖,碗“啪嚓”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张大了嘴,浑浊的眼里瞬间涌出泪水,喃喃道: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我爹,我大哥,都是死在突厥人手里……终于……终于……”他跪在了地上仰天大哭
旁边一个货郎担子一扔,猛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脸色涨红,声嘶力竭地跟着大喊:
“大捷!北境大捷!听见没有!咱们赢了!突厥完蛋了!”
这一声如同号令,瞬间点燃了整条街道。
“赢了!我们赢了!”
“镇北公!是镇北公爷!”
“天佑大乾!武运昌隆!”
欢呼声、呐喊声、哭泣声、大笑声……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人们抛起手中的东西,互相拥抱,捶打着彼此的胸膛,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内心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压抑和此刻喷涌而出的激动与自豪。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酒楼里的客人涌到窗边,学堂里的夫子停下了诵读,绣楼里的小姐推开了窗户……整个京城,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
镇北公府,原本出府采买的张大山,刚出府就听到街道上的欢呼,还有无数的百姓朝他们是镇北国公府涌来,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吓了一大跳。
一个府中下人,从远处跑过来,就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一样,但他脸上不是惊恐而是满脸的喜悦。
跑着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兴奋,连摔了几个跟头。
跑到张大山跟前,张大山忙扶住他:“你这是干啥?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