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黑衣俘虏被拖到洞穴深处,捆得像粽子一样,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他们腿上还插着竹箭,鲜血浸湿了裤管,脸上混杂着疼痛、愤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他们直到被擒,都没完全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栽的。
洞内的火光重新燃起,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血腥气。众人围拢过来,看着这两个险些将他们拖入地狱的敌人,目光复杂。
岑卿没有立刻审问。她先让人给俘虏止血,确保他们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但也没有取出箭矢——那太疼,能有效瓦解他们的意志。
“等赵叔他们回来。”她简单说道,目光扫过众人,“清点人数,检查损失,加强警戒。”
众人依言行事,动作比以往更加迅捷和沉默。经此一役,他们更深刻地理解了“影子”的含义——不仅仅是隐藏,更是在绝境中寻找反击的机会,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约莫半个时辰后,水帘外传来约定的鸟鸣声。赵铁柱和雷豹带着几个兄弟,如同落汤鸡般钻了回来,人人带伤,但眼神明亮,带着一股杀伐后的亢奋。
“他娘的!那帮龟孙子追得真紧!差点被包了饺子!”雷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咧嘴笑道,露出沾着血迹的牙齿,“不过也宰了他们两个,够本!”
赵铁柱相对沉稳,汇报情况:“按你的吩咐,把他们往东南乱石坡引了,沿途布下了疑阵。他们追到一半,好像收到信号,突然就撤了。我们绕了个大圈子才甩掉尾巴回来。”
他看向那两名被俘的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闪:“就是这帮杂碎?”
“嗯。”岑卿点头,“正好,你们回来了,一起听听。”
她走到两名俘虏面前,示意取出他们口中的布团。
布团刚一取出,其中一名年轻些的俘虏就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反贼!逆党!不得好死!识相的就放了我们,否则……”
“否则怎样?”岑卿打断他,声音平淡无波,“否则你们的主子,那位三皇子殿下,会派更多人来送死?”
那俘虏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直接点破了他们的来历。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俘虏显然更沉得住气,他忍着腿上的剧痛,死死盯着岑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与殿下作对?”
“我们是什么人?”岑卿蹲下身,与他对视,她的眼神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我们是清河村的村民,是黑风寨的残众,是你们殿下为了他的‘丰功伟绩’和‘宏图大业’,随手就可以抹去、淹死、杀死的……路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千钧重量,砸在两个俘虏心上。
“至于为何作对?”岑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因为,我们不想死。”
年长俘虏眼神闪烁,试图狡辩:“殿下仁德,引水治河,造福万民……”
“仁德?”旁边的赵铁柱猛地一脚踹在他腿部的伤口上!
“啊——!”年长俘虏发出凄厉的惨叫,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老子一家老小都被你们仁德地淹死了!你跟我讲仁德?!”赵铁柱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雄狮。
雷豹也上前,揪住那年轻俘虏的头发,将他的脸狠狠按在冰冷的地面上:“说!你们来了多少人?藏在哪儿?下一步想干什么?!”
年轻俘虏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咬着牙不肯说。
岑卿摆了摆手,示意赵铁柱和雷豹稍安勿躁。她看着因疼痛而蜷缩的年长俘虏,淡淡道:“你们的任务,是找到我们,灭口。同时,也在寻找可能从工坊流落出去的证据,对吗?”
年长俘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看来我说对了。”岑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殿下如今自身难保,京营查封工坊,朝中风声鹤唳。他派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死士出来,不过是垂死挣扎,妄图销毁罪证,拉更多垫背的罢了。”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他们行动背后的真相,也击溃着他们心理的防线。
“你们以为效忠的是未来的天子?”岑卿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可惜,他只是一个为了皇位不择手段、连累无数无辜、如今即将倾覆的篡逆之徒。你们为他卖命,死了是白死,活着……也注定是见不得光的鬼。”
她顿了顿,抛出最后的筹码:“告诉我们,你们在西山的据点,联络方式,以及……三皇子在京城,是否还有别的、未被发现的隐秘力量。或许,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失踪’的机会,而不是作为逆党同谋,被押赴刑场,累及家族。”
威逼、利诱、离间、攻心……岑卿将之前对付那个军官的手段,运用得更加纯熟。而眼前这两个黑衣人,虽然是死士,但并非没有弱点。他们对三皇子或许忠诚,但对自身和家族的命运,同样心存恐惧。
尤其是在岑卿精准地说出他们的任务和当前危局后,那种被主子抛弃、前途无亮的绝望感,开始悄然蔓延。
年轻俘虏的心理防线首先崩溃了。
“我说……我说……”他涕泪横流,“我们……我们一共来了二十七个,分成了五队……据点……据点就在北面那个废弃的……铜矿坑里……联络用……用烟花和特定的山鸟叫声……”
年长俘虏试图喝止他,却被赵铁柱一拳打在腹部,疼得蜷缩起来,再也说不出话。
从年轻俘虏断断续续的交代中,一个关于三皇子残部在西山的网络逐渐清晰起来。他们人数不多,但个个精锐,行动诡秘,主要任务就是搜寻“影子”和销毁证据。同时,他也证实了京营近期确实有撤离的迹象,似乎京城有更大的变故发生。
“京城……京城怎么了?”柳言之急切地追问。
“不……不知道……只知道上头很急……让我们尽快……了结这边……”年轻俘虏喘息着说道。
审问结束,两名俘虏被重新堵上嘴,严密看管起来。
洞内一片寂静。获得的情报至关重要,但也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可能正在京城酝酿。
“他们的据点,离我们不算太远。”赵铁柱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铜矿坑位置,眼中凶光闪烁。
雷豹舔了舔嘴唇:“趁他们现在人手分散,又被我们端了一队,干脆……”
“不。”岑卿再次否定了强攻的提议,“硬拼不明智。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我们一动,反而可能暴露自己。”
她的指尖在地图上那个铜矿坑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眼神幽深: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端掉它,而是……利用它。”
她看向众人,声音低沉而清晰:
“把这些情报,还有这两个俘虏的口供,想办法,‘送’给留守的京营。让他们去狗咬狗。”
借刀杀人,驱虎吞狼!
影子的獠牙,第一次真正亮出,并非为了撕咬,而是为了更精准地引导猎杀。他们将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看着曾经的追猎者,如何在他们布下的棋局中,互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