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艰难地穿透峡谷上方的浓雾,在满地的狼尸和粘稠的血泊上投下惨淡的光斑。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硫磺气息,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陈胜站在由数百头铁鬃狼尸体堆砌的小丘上,覆盖着暗红“魇鳞”的双臂缓缓褪去那狰狞的色泽,重新隐没于皮肤之下,只留下细微的刺痛感和疲惫感。他默默咀嚼着最后一点“地脉血蕨”的根茎,感受着那股灼热的生机在体内流转,修补着激战一夜的损耗。
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屠宰场。堆积如山的狼尸在峡谷湿热的空气中已经开始散发出不祥的气味。陈胜眉头紧锁。
“这么多尸体……若不处理,腐烂后必定引发瘟疫,甚至引来更可怕的食腐凶兽……”他目光扫过这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峡谷,“若是告诉磐石他们位置,让他们来收拾……”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迅速掐灭。
“不行!太危险了!”陈胜眼神凝重。这峡谷地形险恶,距离雾林部路途不近,搬运如此多的狼尸耗时耗力。更重要的是,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恐怖的血战,残留着他爆发“魇鳞”的凶煞气息,以及那两头逃走的血眸巨狼的踪迹!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卷土重来?谁知道这血腥味会引来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让部落的妇孺青壮来这里,无异于将他们置于险地!
“只能……先带狼王回去。”陈胜做出了决定。狼王的尸体是胜利的象征,也是他此行的目标。至于这满谷的狼尸……他环顾四周,峡谷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那是从更上游狭窄河道中奔腾而下的河水,但水流被地形和巨石阻挡,并未漫延到这片相对开阔的乱石滩战场。“引水冲刷?” 陈胜看着远处汹涌的水流和被巨石分割的河道,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地形复杂,巨石阻隔,强行引水工程太大,眼下根本做不到。只能先离开,日后再想办法处理。”
他走到被钉死在崖壁上的狼王尸体前。狼王庞大的身躯几乎嵌在岩石里,腹部那个恐怖的贯穿伤触目惊心。陈胜深吸一口气,覆盖“魇鳞”的双手抓住狼王粗壮的脖颈和一条后腿,腰腹发力,低喝一声!
“嗤啦!”伴随着筋肉撕裂的声响,狼王的尸体被他硬生生从岩壁上“拔”了下来,沉重的躯体“嘭”地一声砸落在地。
陈胜用坚韧的藤蔓将狼王巨大的头颅和四肢捆扎结实,将其沉重的尸体扛在了宽阔的肩膀上。数百斤的重量压下来,让他脚步微微一沉。一夜激战后的疲惫感更加强烈。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血腥的峡谷和远处轰鸣的河水,记住了入口的显着特征和大致方向,然后扛着战利品,转身迈入了浓雾弥漫的来路。
归途,远比追击时更加艰难。来时在树冠上飞掠,路径清晰。此刻扛着沉重的狼尸,只能在地面跋涉。浓密的丛林、湿滑的苔藓、盘根错节的藤蔓,都成了巨大的阻碍。加上他追击时心无旁骛,并未刻意留下清晰的标记,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和对地形的本能感觉摸索着前进。
沉重的狼尸压得他肩膀生疼,汗水浸透了兽皮衣。那些被影狼抓挠的细小伤口在汗水的刺激下隐隐作痛。他不得不数次停下休息,啃食一些沿途找到的野果补充体力。原本半日可回的路程,硬是耗费了他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
当第二天的朝阳再次升起,驱散林间薄雾时,陈胜终于看到了雾林部聚居地边缘那熟悉的巨木和隐约可见的图腾柱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回家”的松懈感涌上心头。
他扛着巨大的狼王尸体,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想象着磐石首领的赞许,族人们劫后余生的欢呼,阿洛那惊喜崇拜的尖叫……尤其是想到阿洛,陈胜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意。他几乎能想象出小丫头蹦跳着跑过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样子。
“大家快出来!”陈胜深吸一口气,鼓足中气,朝着部落聚居地大声喊道,声音带着疲惫却掩不住的振奋,“狼王已经死了!我把它带回来了!”
他期待着部落里瞬间沸腾起来,期待着人们冲出木屋,欢呼着涌向他。
然而……
预想中的喧闹并未出现。
部落里一片死寂。
没有欢呼,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人声。
只有风吹过空荡荡的木屋缝隙,发出的呜咽般的“呜呜”声,以及几只被惊起的、在部落上空盘旋鸣叫的食腐乌鸦的“呱呱”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和……不祥。
陈胜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扛着狼尸,快步穿过部落入口那象征性的木栅栏。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营地内,一片狼藉。
篝火的灰烬被踩踏得凌乱不堪,几个草棚歪斜倒塌,兽皮散落一地。地上随处可见斑驳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一些简陋的陶罐被打碎,碎片混合着不知名的粘稠液体。
没有人。
一个活人都没有。
他昨天离开时还在燃烧的篝火,早已熄灭冰冷。族人们居住的木屋,门扉洞开,里面空荡荡的,如同被遗弃的坟墓。
死一般的寂静,沉重地压在陈胜的心头。
“阿洛?磐石首领?巫婆婆?”陈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在空寂的营地中回荡,却只引来几声乌鸦更加聒噪的鸣叫。
他扛着狼王尸体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