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在瞬息之间,被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城墙缺口处,数千鸿煊士兵挤作一团,进退失据。他们前一刻还在叫嚣着屠城,后一刻,身后传来的却不是胜利的号角,而是友军濒死的哀嚎。
另一个世界,则完全属于那道白色的闪电。
属于那个白袍银枪的男人。
赵云的每一次呼吸,都与胯下神骏的凉州战马融为一体。
长枪刺出,带起的不是单纯的锋锐,而是一种碾压式的,不讲道理的“势”。
空气在他的枪尖前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
一名鸿煊百夫长目眦欲裂,他自负勇力,举起盾牌与长刀,试图格挡。
然而,当那杆银枪触碰到盾牌的瞬间。
“咔嚓!”
精铁打造的盾牌,像是纸糊的一般,从中间整齐地裂开。
那百夫长脸上的狰狞表情瞬间凝固,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他看到那道银光穿透了盾牌,穿透了他引以为傲的甲胄,穿透了他的胸膛,然后,从他的后心,带着一蓬温热的血雾,呼啸而出。
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上半身的力量,都被这一枪瞬间抽空。
赵云手腕一抖,枪身微颤。
“嘭!”
那名百夫长的尸体,直接在半空中炸成了一团血肉碎块。
一人,即是一支军队。
此刻,这句话不再是夸张的修辞。
他以一人之力,凿穿了数千人的军阵,身后五千白马义从紧随其后,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轻易地切开了牛油。
鸿煊军的后阵,彻底崩溃了!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
“魔鬼……是魔鬼!!”
一名鸿煊骑兵吓得肝胆俱裂,他扔掉武器,拨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向侧翼逃窜。
然而,他刚跑出两步,一支冰冷的箭矢,便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后颈。
五千白马义从,人马合一,他们在冲锋的间隙,摘弓,搭箭,射击,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每一支箭,都精准地收割着一个试图逃跑的生命。
他们像一群最高效的猎手,冷酷地执行着来自地狱的狩猎。
“不……不可能……”
高坡之上,主将周烈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握着缰绳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是一片惨白。
他征战沙场二十年,见过悍将,见过猛士,甚至见过以一敌百的江湖高手。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那个人,仿佛不是血肉之躯。
他是一场天灾。
是一尊披着人皮,从上古神话中走出的,只为杀戮而生的战争魔神!
他麾下那三万引以为傲的铁骑,在这尊魔神的面前,脆弱得如同秋日的落叶。
“将军!顶不住了!后军已经彻底乱了!”
“将军,快撤吧!那家伙……那家伙根本不是人!”
副将们凄厉的呼喊,将周烈从那无边的恐惧中,猛地拽了回来。
他看着那个在自己军阵中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的白袍身影,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加冰冷的,属于枭雄的狠厉所取代。
他知道,他今天踢到了一块足以撞碎整个鸿煊王朝的铁板。
再打下去,他这三万人,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逃!
必须逃!
“传我将令!!”
周烈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声音嘶哑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残忍。
“第三、第四、第五营!给本将顶上去!!”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拖住他们!!”
被点到名的几个营的将士,脸色瞬间煞白。
他们知道,这不是进攻命令。
这是死亡判决。
这是让他们用整整一万人的性命,去为大部队的撤离,争取宝贵的时间!
“将军……”一名营将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
周烈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
“违令者,立斩!祸及全家!”
那名营将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周烈不再看他们,他猛地一拉马头,对着身边残存的亲卫和其余部队,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其余人!随我……撤!!”
“去景昌县!与陈将军汇合!”
他像一头被猎人打断了脊梁的恶狼,夹着尾巴,带着近两万残兵败将,头也不回地脱离了战场,朝着东方,狼狈不堪地狂奔而去。
留下的,是一万名被当做弃子的鸿煊士兵。
他们看着主帅远去的背影,又看着那如同死神般,越来越近的白色洪流,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与绝望。
“杀!!”
那名被逼上绝路的营将,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得壮烈一些!
一万名绝望的士兵,红着眼睛,嘶吼着,朝着赵云和他的五千骑兵,发起了自杀式的反冲锋。
赵云看着眼前这幕,星眸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只是轻轻一夹马腹,胯下神驹心领神会,速度骤然放缓。
身后的五千白马义从,也随之减速,原本锋利的凿穿阵型,在短短数息之间,化作了一个更加稳健的,半月形的攻击阵列。
张弓,搭箭。
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放!”
赵云冰冷的声音响起。
嗡——!
五千支箭矢,化作一片密集的乌云,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精准地覆盖了冲锋在最前方的敌军。
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再放!”
又是一片死亡的乌云。
鸿煊军的冲锋阵型,被硬生生地撕开了无数道口子。
城墙之上,县令张海与所有的军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看着那支白袍军,如同最高明的棋手,冷静而高效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他们看着敌军主帅,狼狈地逃窜。
他们看着那上万名被遗弃的敌军,在绝望中,被箭雨一次又一次地吞噬。
直到最后一个鸿“煊士兵,倒在血泊之中。
那支白色的军队,才缓缓停下了杀戮的步伐。
战场,重归死寂。
只有那面巨大的“赵”字帅旗,在血色的夕阳下,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赵云勒马立于尸山血海之中,白袍依旧如雪,纤尘不染。
他没有追击。
因为他知道,他的使命,是守护。
他缓缓抬头,目光越过残破的城墙,与城楼上,那一张张挂着泪痕,却充满了劫后余生与无尽崇拜的脸庞,对视在了一起。
他微微颔首。
这一刻。
神兵,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