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离开的苏大丫,听到二婶那句问话,那双准备迈开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她悔婚,一方面是苏老太婆想让她攀高枝,嫁给镇上有钱的张屠户。
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苏大丫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村花,凭什么嫁给一个那玩意不行的废物?
那不是一辈子都要守活寡,在人前抬不起头,被人戳脊梁骨?
这两天,眼看着林家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又是吃鸡又是买肉,她心里酸啊。
她唯一能拿来安慰自己的,就是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林墨不行。
就算苏清清那个傻子走了狗屎运,过上了好日子又怎么样?
还不是得守着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金山银山,也买不来女人的快乐!
她现在就盼着,能从二叔二婶的嘴里,听到那个她最想听到的答案。
可她又怕。
她怕自己心里这最后一丁点可怜的优越感,也被现实无情地戳破。
也许……二婶说的“一瘸一拐”,只是苏清清那个傻子,跟林墨玩什么过家家的幼稚游戏,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呢?
对,一定是这样!
院子里。
林大河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他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自己婆娘的后背上。
“你个死老婆子,嘴上没个把门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又急又气地训斥。
“人家小两口房里的事,是你该打听的吗!一天到晚嚼舌根!”
二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我……我这不是好奇嘛。”
“这张寡妇的嘴,你也知道,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跟真事儿似的。”
她赶紧对着林墨摆手,脸上带着歉意。
“墨子,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二婶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你当我放屁就行。”
林墨却一点没生气,反而笑了。
他看着一脸局促的二叔二婶,脸上是那种过来人才有的,自信又坦然的笑容。
“二婶,张寡妇那张嘴,一天不往外喷粪就浑身难受,您以后少听她瞎咧咧。”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地传到了苏大丫的耳朵里。
“我只能说,我媳妇跟着我,亏待不了。”
“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该让你们抱上大胖孙子了。”
啥?!
真的?!
林大河和二婶,同时惊呼出声。
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尴尬,瞬间变成狂喜!
“好!好啊!太好了!”
二婶激动得直拍大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墨子是有大出息的!这下好了咱你们老林家,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林大河也是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嘴咧得能看见后槽牙。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啊!等我大侄孙生下来,二叔给包个天大的红包!”
院子外。
苏大丫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
抱……抱大胖孙子?
她最后的幻想,破灭了。
传闻是假的!
林墨那方面,根本就没问题!
他不仅行,而且听他那口气,好像还很行!
凭什么一个傻子,能有这么好的命!
嫁给一个顿顿有肉吃的家庭就算了,那个男人还很行!
如果她当初……如果她当初没有听信那些长舌妇的鬼话……
那苏二丫现在享受的这一切,不都该是她的吗?
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
让她现在哭着喊着回去找林墨,求他娶自己吗?
林墨肯定是不好意思,故意吹牛,才那样跟他二叔二婶说的!
对!肯定是这样!
而且,就算他行又怎么样?
苏清清是个傻子!
一个傻子,和一个刚刚身体好点的病秧子,他们生出来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保不齐,也是个傻子!
龙生龙,凤生凤,傻子生的,肯定还是个小傻子!
这么一想,苏大丫水里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她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难堪的地方。
可就在她走到巷子拐角处时,一道靓丽的身影,忽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个女人,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服,可那身姿,窈窕有致,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得像是在发光。
她扎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辫梢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后一晃一晃的,充满了说不出的活力。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的东西。
她左手拿着一只金黄油亮的烧鸡腿,正小口小口地啃着,嘴角沾了点油光,却一点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她的右手,还拿着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烧鸡腿。
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前走,眼睛一直望着林大河家的方向。
苏大丫看呆了。
这……这是谁家的姑娘?
一个人吃两只鸡腿?
这日子过得也太好了吧!
她下意识地把自己跟对方比了比。
一个,是穿着干净衣服,吃香喝辣,满脸幸福笑容的俏佳人。
一个是她,穿着脏兮兮衣服,又累又饿,满心委屈怨恨的黄脸婆。
这对比,太惨烈了。
苏大丫自惭形秽,下意识地往墙根缩了缩,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那个女人因为注意力全在前面,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个像叫花子一样的苏大丫。
她就这么笑着,跳着,从苏大丫面前,擦肩而过。
一股浓郁的肉香,混合着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飘进了苏大丫的鼻子里。
真香啊。
就在这时,林大河家的院门开了。
林墨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花枝招展的漂亮女人,一看到林墨,眼睛瞬间就亮了,她举起手里的鸡腿,声音清脆得像是黄鹂鸟一样,带着无限的欢喜,大声喊道:
“老公,这个鸡腿可太香了!”
“轰——!”
苏大丫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是林墨的媳妇?
林墨的媳妇不是她那个傻妹妹吗?
怎么会是怎么漂亮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