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我给我媳妇打床用的。
这话一出口,人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就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就炸了。
“林墨,你是不是傻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村民,用一种酸溜溜的腔调开了口,“人家钱主任出三千块钱换你那几根破木头,你还不愿意?”
“就是啊!三千块!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能买多少白面馒头,多少肉啊!恐怕你们家十辈子都花不完!”
“用三千块钱打一张床,你睡着不烫吗?”
另一个村民眼珠子一转,挤开人群,满脸谄媚地凑到钱大海面前。
“钱主任,您别生他的气!他不懂事!”那人搓着手,点头哈腰。
“这种木头我搞不来,可山里别的木头多的是!松木,榆木,我给您弄!我也不要您三千块,您给个三块两块的辛苦钱就行!”
钱大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没理会那个自作聪明的村民。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林墨身上。
这个年轻人,太平静了。
面对三千块的巨款,他拒绝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难道……他真的知道这木头的价值?
钱大海心里打起了鼓,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村青年。
听着周围那些难听的闲言碎语,李秀莲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她一把甩开林大山的手,两手往腰上一叉,就跟个要战斗的母鸡似的站了出来。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是吧?”
她的嗓门又高又亮,一下子就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声。
“我家乐意卖就卖,不乐意卖就不卖,关你们屁事!”
“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咋地,我们家卖了钱,能分你们一毛还是咋地?”
“有本事,你们也上山弄这么好的木头回来啊!看钱主任给不给你们三千块!”
李秀莲伸出手指,挨个点着那几个说风凉话的村民。
“还有你,刘二麻子!你家婆娘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你倒是有闲心管我们家打不打床?”
“你!王瘸子!你家墙都快塌了,还有空在这儿叭叭?”
她这一顿输出,把那几个村民怼得哑口无言,一个个脸上都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钱大海看着护犊子一样的李秀莲,再看看一脸平静的林墨,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
这家人,不简单。
钱大海走上前,对着林墨伸出了大拇指。
“林墨同志,看来是我眼拙了,你是个懂行的!难怪看不上我开的价!”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村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懂行?
林墨这个病秧子,啥时候懂这个了?
钱大海根本没理会旁人,他伸出四根手指,斩钉截铁。
“既然是懂行的,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木头,是顶级的金丝楠木,三千块,确实是委屈它了。”
“这样,我再加一千!四千块!”
“林墨同志,你看怎么样?”
“这价钱,在整个县里,都是独一份了!有了这笔钱,你想要什么床买不到?红木的,花梨的,我们厂里最好的木匠,我让他们给你量身定做!”
四千块!
轰!
所有人的脑子都像是被炸开了一样,惊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四……四千?”
“我的老天爷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李秀莲和林大山也傻了,但他们并没有做声,这木头是林墨采回来的。
他想怎么支配是他的权利。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墨身上。
他们觉得,这次林墨总该答应了吧?
这可是四千块啊!
但没想到的是。
林墨再次摇了摇头,他冲着钱大海笑了笑。
“钱主任,谢谢您的好意。”
“但对我来说,再名贵的木头,也不如我媳妇的安稳觉重要。”
他转过身,朝着人群外围的苏清清招了招手。
苏清清小跑着过来,很自然地站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林墨回握住她,对着众人,朗声说道:“当初我病得快死了,是我媳妇不嫌弃我,嫁过来给我冲喜,才有了我的今天。”
“现在我好了,有能力了,就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这金丝楠木,冬暖夏凉,能安神助眠。我媳妇身子弱,睡在上面,对她身体好。”
“所以,别说四千块,就是四万块,四十万,我也不卖。”
他说完,整个场面一片死寂。
之前那些嘲笑林墨的人,此刻都低下了头。
人家林墨不是傻,不是不认识这金丝楠木,他比谁都清楚这木头的价值。
为什么,人家出这么高的价格,他还不卖?
只因为,他要用这价值连城的东西,给他媳妇打一张床。
只因为,他媳妇当初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嫁给了他!
“卧槽……这林墨真是条汉子啊!”
“知恩图报!是个爷们!”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说啥也得把我那在城里当老师的侄女说给他!”
“就是!你看人家对媳妇多好!这苏清清,真是好福气啊!”
风向,彻底变了。
一道道羡慕、嫉妒、甚至带着一丝敬佩的目光,投向了苏清清。
苏清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林墨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个男人,正在用他的方式,把她曾经受过的所有委屈,都一点一点地弥补回来。
“林墨同志,好样的!”
钱大海一脸欣赏地向林墨竖起了大拇指。
“我钱大海在县里也算见过不少人物,但像林墨同志你这样有情有义的汉子,还是头一个!”
“是我唐突了,是我俗气了!”
他对着林墨,郑重地拱了拱手。
“这木头,你不卖,是对的!如此良木,确实该配佳人!”
钱大海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绕着那几根金丝楠木走了两圈,越看越喜欢,也越看越觉得惋惜。
“只是……”他话锋一转,有些发愁地说道:“林墨同志,这么好的木料,可不好加工啊。”
“这金丝楠木的木性,跟普通木头不一样,一般的木匠,要是手艺不到家,怕是会糟蹋了这好东西。”
这话一出,王大锤的脸也严肃了起来,他知道钱主任说的是实话。
钱大海拍了拍胸脯。
“我们国营木材厂,别的没有,就是手艺好的老师傅多!”
“这样吧,明天我派我们厂里手艺最好的两个老师傅过来,帮你一起打这张床!”
“工钱我们厂里出,就当是……就当是我个人,交你这个朋友了!”
“当然,如果还有剩余的木料,你……你看能卖给我一些吗?至于价格方面嘛,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钱大海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林墨笑了。
“钱主任真是客气了。”他抱了抱拳。
“您能派厂里的老师傅,来给我媳妇打造床,已经是我林家莫大的福气了。”
“怎么还会让您出钱买呢,放心吧,只要打完床后还有剩余,您让师傅免费拿回去就行。”
钱大海一听,眼睛都亮了。
“林墨兄弟真是大气!”
他心里对林墨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个年轻人,不光有情有义,还懂人情世故,前途不可限量啊!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明天一早,我就派师傅过来。”
“咱们明天见!”
朝林墨道了声别,钱大海就意气风发地上了车。
吉普车“突突突”地掉了个头,卷起一阵烟尘,扬长而去。
“老婆,咱们也回去吧。”
林墨牵着苏清清的小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往家走。
李秀莲昂首挺胸,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得意洋洋地跟在后面。
只剩下大槐树下的村民们,站在原地,一个个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脸上满是复杂又羡慕的表情。
国营厂的钱主任,要派大师傅亲自给林墨打床。
林墨还把剩下的金丝楠木,白送给人家。
这叫什么?
这叫格局!
他们今天算是看明白了,林墨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病秧子了。
人家现在,是他们一辈子都得仰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