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镜海市老城区的“福安澡堂”门口,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打湿,泛着墨色的光。檐下挂着的蓝布幌子褪了色,风一吹,“哗啦哗啦”响得像老人咳嗽。澡堂的木门是两扇对开的,漆皮剥落处露出原木的黄,门楣上“福安澡堂”四个红漆字掉了角,“安”字的宝盖头缺了右边一竖,看着倒像个“穴”字。

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头,是澡堂的看门人老陈。他手里攥着个黄铜水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呛人的烟味混着澡堂飘出的皂角香,在潮湿的空气里缠成一团。老头脚边放着个竹筐,里面堆着几双褪色的塑料拖鞋,鞋帮上沾着干了的泥印,像谁踩过的落叶。

申屠?推着自行车到门口时,车铃“叮铃”响了一声。老陈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珠在她身上转了圈,又低下头去抽旱烟。“今儿来早了?”他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烟袋杆在台阶上磕了磕,烟灰落在青石板上,被风一吹就散了。

申屠?把自行车靠在墙根,车后座绑着的布包蹭到墙,发出“沙沙”声。“张爷爷昨儿说要搓澡,我早点来给腾地方。”她解下布包往肩上一甩,布包里的搓澡巾硌着胳膊,硬邦邦的像块小石板。她穿了件灰扑扑的运动服,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有块浅褐色的疤——是年轻时打拳被对手用肘撞的。

推开门时,一股热气“呼”地涌出来,带着水汽和檀香皂的味道,扑在脸上暖烘烘的。澡堂里雾蒙蒙的,能见度不过两三米,头顶的白炽灯在雾里晕开一团黄,像块浸了油的棉絮。靠墙的长凳上坐着几个老头,有的在慢条斯理地脱衣服,有的光着膀子扇着蒲扇,蒲扇“啪嗒啪嗒”响,搅得热气在空气里打旋。

“小申来啦?”一个胖老头转过头,肚皮上的肉随着动作颤了颤,他手里捏着个搪瓷缸子,缸沿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字。是常来泡澡的王大爷,退休前是钢厂的工人,胳膊上还有块烫伤的疤。

申屠?点点头,往里走时踢到了个木盆,木盆“哐当”一声撞在墙角,溅起几滴温水。“张爷爷在哪儿呢?”她扬声问,声音在澡堂的穹顶下撞了撞,带着点回音。

“里头池子边呢,跟老李头唠嗑呢。”王大爷用蒲扇指了指里间,扇叶扫过空气,带起一阵淡淡的汗味。

穿过挂着的蓝布帘,里间的热气更浓,呛得申屠?鼻子一酸。水泥砌的浴池里冒着白汽,水面漂着层薄薄的泡沫,几个老头泡在池子里,只露出脑袋,脸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池边的瓷砖墙发潮,贴着几片发黄的旧报纸,报纸上的字早就模糊不清了。

张爷爷就坐在池边的石阶上,背对着门口。他的背驼得厉害,像块弯了的弓,花白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在头皮上,水珠顺着耳背往下淌,滴在灰扑扑的毛巾上。他旁边的老李头正说得起劲,手比划着什么,声音被水汽泡得发闷:“……那回我跟你说的,城南那家剃头铺,师傅的推子那叫一个利索……”

申屠?放轻脚步走过去,布包放在石阶上,发出“咚”的一声。张爷爷回过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晒干的橘子皮。“小申来啦?”他笑了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牙床泛着粉红。

“张爷爷,今儿水温咋样?”申屠?蹲下身,解开布包拿出搓澡巾。搓澡巾是灰布的,用了好几年,边缘磨出了毛,上面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皂角沫。

“正好正好,不烫也不凉。”张爷爷用手拨了拨池子里的水,水花“哗啦啦”响,“就是老李头,净瞎扯,说啥剃头铺比你这搓澡得劲。”

老李头在池子里“哼”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水:“本来就是!人家师傅剃完头,还给捏肩呢!”

“捏肩哪有搓澡解乏?”张爷爷梗着脖子反驳,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来,像条小蚯蚓,“小申这手艺,比捏肩强十倍!”

申屠?笑着打圆场:“都好都好,各有各的妙处。张爷爷,咱去那边搓澡?”她指了指角落里的搓澡床,那是块铺着塑料布的木板,上面放着块肥皂,皂盒是豁了口的搪瓷碗。

张爷爷慢吞吞地站起来,池子里的水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他的腿有点瘸,是年轻时在工厂摔的,走一步晃一下,申屠?赶紧扶了他一把。老人的皮肤松松垮垮的,像挂在身上的旧布,胳膊上的老年斑紫一块褐一块,像落了满地的枯叶。

“慢点走。”申屠?扶着他往搓澡床挪,路过一个正在冲澡的年轻人,热水“哗哗”地浇在他背上,水汽更浓了。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有点不耐烦,大概是嫌他们走得慢。申屠?没在意,她见惯了这种眼神——澡堂里的年轻人总觉得老头们磨磨蹭蹭,却忘了自己也有老的那天。

把张爷爷扶到搓澡床上躺下,申屠?拿起搓澡巾浸了浸水,拧到半干。“张爷爷,今儿力道要重点不?”她攥着搓澡巾在老人背上试了试,布巾擦过皮肤,发出“沙沙”的轻响。

“重点重点,昨儿干活累着了。”张爷爷趴在床上,脸埋在叠好的毛巾里,声音闷闷的,“帮邻居搬了袋米,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申屠?应了声,手上加了点劲。搓澡巾在老人背上搓出一道道红印,像雨后的晚霞。“您都这岁数了,搬米咋不叫年轻人帮忙?”她一边搓一边说,指腹蹭过老人背上凸起的骨头,硌得慌。

“年轻人忙哩,上班挣钱不容易。”张爷爷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颤,“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动就别麻烦人。”

申屠?没再说话,手里的动作没停。澡堂里的声音混在一起:水流的“哗哗”声,老头们的聊天声,还有远处搓澡巾摩擦皮肤的“沙沙”声,像一首乱糟糟的曲子。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张爷爷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搓到肩膀时,张爷爷突然“哎哟”了一声。申屠?赶紧松了劲:“咋了张爷爷?搓疼您了?”

“不是不是。”张爷爷摇了摇头,耳朵尖有点红,“就是……想起你张奶奶了。”

申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张奶奶去世快十年了,听张爷爷说,是患肺癌走的。老两口一辈子没孩子,张奶奶走后,张爷爷就一个人过,每天来澡堂泡个澡,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

“张奶奶以前也总给您搓澡?”申屠?轻声问,重新拿起搓澡巾,力道放得更轻了。

“嗯。”张爷爷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搓澡比你温柔,手上没劲儿,搓半天也搓不出泥。”他笑了笑,笑声里带着点怀念,“可我就爱让她搓,她搓澡时总哼小曲儿,唱的是《茉莉花》。”

申屠?想起自己奶奶也爱唱《茉莉花》,小时候奶奶给她梳辫子,就一边梳一边唱,梳齿划过头发的“沙沙”声,和歌声混在一起,暖得人心慌。她吸了吸鼻子,把涌上来的酸意压下去,继续给张爷爷搓澡。

搓到后腰时,搓澡巾突然勾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申屠?皱了皱眉,仔细摸了摸——是个小布包,缝在老人的内裤腰上,藏得挺严实。“张爷爷,您这儿还藏着东西呢?”她指了指那个位置。

张爷爷的身子僵了一下,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慌,像个被抓住偷吃糖的孩子。“没……没啥,就是点零钱。”他含糊地说,手下意识地往腰上挡。

申屠?心里犯嘀咕——零钱哪用缝在内裤上?她没追问,顺着老人的话说:“那您可得收好,别掉池子里了。”

张爷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把头重新埋回毛巾里。申屠?继续搓澡,可总觉得不对劲。张爷爷平时不是藏东西的人,上次他把存折落在澡堂,还是她给送回家的。这小布包里到底是什么?

正琢磨着,澡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申屠?吓了一跳,手里的搓澡巾掉在了地上。“咋了这是?”她站起身往门口看,雾气里只能看见几个晃动的人影。

张爷爷也坐了起来,眯着眼睛往门口瞅:“出啥事儿了?”

旁边池子里的老李头也探着脖子:“听着像是打架了?”

吵嚷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哐啷”声。申屠?心里一紧——不会是有人来闹事吧?这澡堂开了几十年,虽说偶尔有老头拌嘴,可从没见过打架的。她刚想过去看看,一个穿黑夹克的年轻人突然撞开布帘冲了进来,脸上带着血,眼神凶得像头狼。

“让开!都给我让开!”年轻人吼着,胳膊肘撞在一个老头的肚子上,老头“哎哟”一声跌进池子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澡堂里顿时乱了套,老头们慌里慌张地往池外爬,有的忘了拿衣服,光着身子就往墙角躲。王大爷举着搪瓷缸子喊:“你干啥!耍横耍到这儿来了!”

年轻人没理他,眼睛在澡堂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张爷爷身上。“老东西,把东西交出来!”他咧开嘴笑了笑,嘴角的血沫子沾在脸上,看着更吓人了。

张爷爷的脸“唰”地白了,手紧紧攥着腰上的布包,指节都泛白了。“我不知道你说啥……”他声音发颤,身子往后缩了缩。

“不知道?”年轻人往前走了两步,脚踩在湿滑的瓷砖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我爹的东西,不是你藏起来了还能是谁?”

申屠?这才明白过来——这年轻人是冲张爷爷来的,而且跟他腰上的布包有关。她往前站了一步,挡在张爷爷身前:“你凭啥说是张爷爷藏的?有证据吗?”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一声:“你算哪根葱?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一起打!”他扬了扬拳头,指关节上还沾着血。

申屠?没动。她年轻时是练过拳击的,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可对付一个毛头小子还不至于吃亏。“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她盯着年轻人的眼睛,声音沉了下来,“你爹是谁?丢了啥东西?”

年轻人梗着脖子:“我爹是李老三!前儿个去世了,他藏的钱不见了,肯定是这老东西拿的!”

“李老三?”张爷爷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又惊又怒,“你是李老三的儿子?”

“咋了?不敢认了?”年轻人冷笑,“我爹当年帮你顶罪,蹲了十年大牢,你倒好,拿着他的钱逍遥快活!”

“你胡说!”张爷爷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身子晃了晃,“我没拿他的钱!当年那钱是……”他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申屠?心里更糊涂了——李老三?顶罪?这到底是咋回事?她看了看张爷爷,又看了看年轻人,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隐情。

“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年轻人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喷在申屠?脸上,“我爹临死前就说,钱放在你这儿最安全!你要是不交出来,我今儿就砸了这澡堂!”

他说着就要动手,申屠?赶紧拦住他。“你别冲动!”她抓住年轻人的胳膊,手上用了点劲,“张爷爷不是那种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年轻人疼得“嘶”了一声,用力挣了挣没挣开。“误会?啥误会?”他瞪着申屠?,“我看你就是跟这老东西一伙的!”他抬起另一只拳头就往申屠?脸上打,拳风带着股汗臭味。

申屠?往旁边一躲,同时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顺势往他后腰推了一把。年轻人没站稳,“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脸磕在瓷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还敢打我?”年轻人爬起来,鼻子都气歪了,抄起旁边的木盆就往申屠?头上砸。木盆带着风声飞来,申屠?赶紧低头,木盆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哐当”一声撞在墙上,碎成了两半。

澡堂里的老头们吓得不敢出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张爷爷急得直跺脚:“别打了!别打了!钱……钱我给你!”

年轻人停了手,恶狠狠地盯着张爷爷:“早这样不就完了?快拿出来!”

张爷爷哆哆嗦嗦地解开腰上的布包,里面不是钱,而是个用红布裹着的小盒子,盒子是木头的,上面刻着几朵歪歪扭扭的花。他把盒子递给年轻人,手一直在抖:“这……这就是你爹的东西。”

年轻人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不是钱,而是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福”字,边缘缺了一块。“就这破玩意儿?”他愣了一下,随即暴怒起来,“我爹的钱呢?你把钱藏哪儿了?”

“当年那钱……”张爷爷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当年那钱是给你治病的。你小时候得了重病,你爹没钱带你去医院,就跟人合伙偷了工厂的钢材卖钱。后来事情败露,你爹怕你留案底,就一个人扛了下来,说是他一个人干的。”

年轻人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我把你爹偷卖钢材的钱拿去给你治病了。”张爷爷继续说,眼睛红红的,“你爹蹲大牢那几年,我总去看你,给你送吃的穿的。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了。”

“那……那这玉佩是咋回事?”年轻人捏着玉佩,手有点抖。

“这是你娘留下的。”张爷爷说,“你娘走得早,临走前把这玉佩留给你爹,说让他好好照顾你。你爹怕把玉佩弄丢了,就交给我保管,让我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年轻人看着玉佩,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声又响又哑,像受伤的野兽。他哭了半天,才抬起头看着张爷爷,眼睛肿得像核桃:“张爷爷……我……我对不起您……”

张爷爷摇了摇头,抹了把眼泪:“没事没事,你爹当年也是没办法。他在牢里总念叨你,说等他出来了,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就在这时,澡堂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刚才谁报的警?”领头的警察问,眼睛在澡堂里扫了一圈。

原来是刚才被撞进池子里的老头报的警。他指着地上的碎木盆和年轻人脸上的血:“警察同志,这小子在澡堂里闹事,还打人!”

警察走过来,看了看年轻人,又看了看张爷爷和申屠?。“到底咋回事?”他皱着眉问。

张爷爷刚想说话,年轻人突然站起来,把玉佩揣进兜里:“警察同志,是我不对,我误会张爷爷了,还在澡堂里闹事,你们抓我吧。”

警察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他这么痛快。“你跟我们回所里一趟,做个笔录。”他拿出手铐就要铐人。

“警察同志,别抓他。”张爷爷拦住警察,“他也是一时糊涂,知道错了就行。”

警察看了看张爷爷,又看了看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行吧,这次就不抓你了,下次再闹事可不行。”他收起手铐,又叮嘱了年轻人几句,才带着其他警察走了。

年轻人看着张爷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澡堂。

澡堂里终于安静下来,老头们这才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王大爷拍着胸口说:“刚才可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出人命呢。”

申屠?扶着张爷爷重新躺下,拿起掉在地上的搓澡巾,在水里洗了洗。“张爷爷,您咋不早说呢?”她轻声问。

张爷爷叹了口气:“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想再提了。”他顿了顿,又说,“那孩子也不容易,从小没娘,爹又蹲大牢,跟着奶奶长大,吃了不少苦。”

申屠?没再说话,继续给张爷爷搓澡。刚才的闹剧像一场梦,可澡堂里的碎木盆和地上的血迹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她看着张爷爷背上的红印,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这老头看着普通,可心里装着这么多事,还这么善良,真是不容易。

搓完澡,申屠?帮张爷爷冲了冲身上的泥灰,用毛巾把他擦干。“张爷爷,咱去外面歇会儿?”她扶着老人站起来。

张爷爷点点头,慢慢往外走。路过长凳时,他突然停住脚步,眼睛盯着凳脚。申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凳脚边掉着个小布包,是刚才年轻人掉的,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啥。

“那是……”张爷爷弯腰捡起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钱,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梳着两条麻花辫,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是……”张爷爷的手突然抖了起来,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是……是你张奶奶!”

申屠?凑过去一看,照片上的女人确实和张爷爷屋里挂的张奶奶的遗像很像,只是更年轻。她心里咯噔一下——这照片怎么会在年轻人的布包里?

就在这时,澡堂的门又被推开了,刚才那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看到张爷爷手里的布包,眼睛一亮:“张爷爷,那是我的包!”

张爷爷举起照片,声音抖得厉害:“这……这照片上的人,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年轻人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这是我娘的照片啊。我奶奶说,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走了。”

张爷爷手里的照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年轻人,嘴唇哆嗦着:“你娘……你娘叫啥名字?”

“我娘叫李秀莲。”年轻人说。

“李秀莲……”张爷爷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突然老泪纵横,“那是你张奶奶的小名啊……”

年轻人彻底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申屠?也惊呆了——难道……难道年轻人是张爷爷和张奶奶的孙子?可张爷爷不是说他们没孩子吗?

张爷爷蹲在地上,捡起照片,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着上面的灰,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照片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当年……当年你张奶奶怀了孕,可那时候条件不好,她又生了场大病,孩子没保住。”他哽咽着说,“我们都以为这辈子没孩子了,没想到……没想到她当年还偷偷生了个女儿,就是你娘……”

年轻人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噗通”一声跪在张爷爷面前,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爷爷!爷爷!我找到您了!”

张爷爷也抱着年轻人哭,哭声在澡堂里回荡,震得屋顶的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申屠?站在一旁,看着这祖孙相认的场面,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哭了好一会儿,张爷爷才止住泪,拉着年轻人的手问:“你娘……你娘是咋走的?”

“我娘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没抢救过来。”年轻人抹了把眼泪,“我奶奶说,我娘临走前总念叨,说有个亲人在镜海市,可她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张爷爷叹了口气,拍了拍年轻人的手:“苦了你娘了……也苦了你了……”

就在这时,澡堂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啪”地灭了。澡堂里顿时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

“咋回事?停电了?”王大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慌。

“别慌别慌,可能是跳闸了。”申屠?说着,摸索着想去门口看看电闸。

可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接着,又传来年轻人的一声惨叫:“啊!”

申屠?心里一紧:“咋了?出啥事儿了?”她赶紧往刚才年轻人站的地方摸去,可刚摸到一个人的胳膊,就觉得手上一黏——是血!

黑暗里,她仿佛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澡堂门口跑了出去。

“是谁?谁在那儿?”申屠?大喊着,可回应她的,只有澡堂里老头们的尖叫和外面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她的心“怦怦”直跳,黑暗中,她好像看到有个黑影从门口一闪而过,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闪着寒光。

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申屠?攥着带血的手往回缩了缩,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砖时才猛地回神,哑着嗓子喊:“老陈!老陈在不在?把门口的应急灯打开!”

门外的老陈早被刚才的动静惊着了,听见喊立马应着“来了来了”,窸窸窣窣摸了阵,一盏蒙着灰的应急灯“啪”地亮了,昏黄的光透过布帘照进来,勉强能看清澡堂里的乱相——张爷爷瘫坐在地上,手还攥着那张照片,年轻人趴在他脚边,后心插着把折叠刀,血正顺着刀柄往地上淌,在瓷砖上积成一小滩,泛着暗褐的光。

“妈呀!杀人了!”角落里不知哪个老头喊了一声,刚才还缩着的人顿时乱了,有往池子里躲的,有扒着布帘往外钻的,王大爷举着搪瓷缸子直哆嗦,缸底磕在凳腿上“当啷当啷”响。

申屠?两步跨到年轻人身边,手指往他颈动脉上一搭——没动静了。她咬了咬后槽牙,抬头往门口看,应急灯照不到那么远,只看见门楣上“福安澡堂”那缺了角的字,在昏暗中像张皱巴巴的脸。

“小申……他……他咋了?”张爷爷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手还死死护着地上的照片,指缝里渗着血——刚才年轻人倒下时,他伸手去扶,被刀尖划了道口子。

申屠?没敢说实话,蹲下身把老人往旁边扶了扶:“没事张爷爷,您先起来,地上凉。”她挡在年轻人和张爷爷中间,余光瞥见那把刀——是把旧折叠刀,刀柄缠着蓝布条,布条磨得快透光了,看着像用了好些年。

老陈举着应急灯挪进来,灯晃到年轻人身上,他“嘶”地倒吸口凉气,手里的灯差点掉地上:“这……这咋弄啊?报警!快报警!”

“报了!刚才警察刚走不远,我在门口喊了一嗓子,他们应该快回来了。”申屠?说着,目光扫过澡堂的角落——刚才那黑影跑出去时,她好像听见“哐当”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她往长凳那边走了两步,脚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掉在地上的布幌子,就是门口挂着的那个蓝布幌子,不知啥时候被扯了下来,布角还沾着点泥。

“刚才跑出去的是谁?”申屠?捡起布幌子,布面糙得硌手,“老陈,你在门口看着,有没有看见人跑出去?”

老陈挠了挠头,烟袋杆攥得发白:“刚才乱哄哄的,就看见个黑影窜过去,好像往西边跑了,穿啥样没看清……对了!那人跑的时候,胳膊上好像挎着个东西,圆鼓鼓的,看着像个饭盒?”

饭盒?申屠?皱了皱眉。她往年轻人的布包那边看了眼——包还敞着,里面的钱和照片都在,就是少了个啥?她刚才没细看,这会儿也想不起来。

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澡堂门口。刚才那几个警察冲进来,看见地上的人,领头的警察脸立马沉了:“怎么回事?!”

申屠?把刚才的事说了遍——黑影突然闯进来捅了人,然后就跑了,没看清脸。张爷爷还在发懵,被老陈扶到一边坐着,手里还捏着那张照片,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照片上的李秀莲笑脸上。

警察勘察现场时,申屠?蹲在搓澡床边,看着地上那把刀发愣。刀柄上的蓝布条……她好像在哪儿见过?前几天张爷爷来泡澡,脱衣服时她瞥见过一眼,他腰上系的旧腰带,也是这种蓝布条缠的,只不过更旧些,上面还打着补丁。

“张爷爷,”申屠?走过去,尽量让声音放柔,“您认识这把刀不?”她指了指被警察用证物袋装好的刀。

张爷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证物袋看了半天,突然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说:“这……这是老李头的刀!”

“哪个老李头?”警察立刻凑过来。

“就……就刚才跟我在池子里唠嗑的老李头!”张爷爷指着池边——那儿早就没人了,只有个掉在地上的蒲扇,扇面还破了个洞。

申屠?心里咯噔一下。刚才乱起来的时候,她光顾着看年轻人和张爷爷,压根没注意老李头啥时候走的。那老头平时看着挺和气,每天来澡堂泡完澡,就坐在池边唠嗑,手里总捏着个铁皮饭盒,说是装着老伴给带的点心,怎么会……

“他往西边跑了!”老陈突然喊了一声,指着门外,“刚才我看见个挎饭盒的老头往西跑,背影跟老李头有点像!”

领头的警察立刻分了人:“小王,小张,跟我追!剩下的人在这儿录口供!”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澡堂里剩下的警察开始给老头们录口供,王大爷还在念叨:“老李头看着挺老实啊,咋会杀人呢?他跟这年轻人也不认识啊……”

申屠?没说话,走到年轻人的布包边,蹲下身翻了翻。包里除了钱和照片,还有个小本子,翻开一看,是本病历,上面写着“肺癌晚期”。她心里一沉——难怪刚才年轻人哭的时候,嗓子那么哑。

张爷爷不知啥时候挪了过来,看着病历上的字,老泪又涌了上来:“造孽啊……刚认回来,就……”他话没说完,突然捂住胸口,“哎哟”一声弯下了腰。

“张爷爷您咋了?”申屠?赶紧扶住他。

“老毛病了,心口疼……”张爷爷摆了摆手,眼睛却盯着布包角落里的个小物件——是个磨得发亮的铜哨子,哨子上刻着个“李”字。

“这哨子……”张爷爷拿起哨子,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声音突然顿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是……是当年工厂里的哨子!我跟老李头、李老三,当年在一个车间,每人发了一个……”

申屠?愣了愣。这么说,老李头跟李老三早就认识?那他刚才捅人,是为了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刚才追出去的警察回来了,还押着个老头——正是老李头。他手里还攥着那个铁皮饭盒,饭盒盖掉了,里面的点心撒了一地,混着泥。

“为啥杀人?”领头的警察把老李头按在长凳上,声音冷得像冰。

老李头低着头,花白的头发耷拉着,半天没说话。直到张爷爷颤巍巍地走过去,把那铜哨子递到他面前,他才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爹欠我的!他也欠我的!”

“李老三咋欠你了?”张爷爷的声音抖得厉害。

“咋欠?”老李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又干又涩,“当年偷钢材那事,根本不是他一个人干的!是我们仨一起干的!他说他儿子病得重,让我跟你替他瞒着,说等他出来就还我钱!结果呢?他蹲大牢的时候,我老婆生病没钱治,死了!我去找他要说法,他说钱都给儿子治病了!凭啥他儿子的命金贵,我老婆的命就不值钱?”

他指着地上年轻人的尸体,手都在抖:“这小子更不是东西!前几天找到我,说知道当年的事了,逼着我把我养老的钱给他!说不给就去告我!我凭啥给他?那是我老婆用命换来的钱!”

澡堂里静得能听见水滴声。申屠?看着老李头,又看了看张爷爷,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几十年的交情,就因为这点事,闹成了这样。

老李头被警察带走时,还在不停地喊:“我没错!是他们欠我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警笛声盖了过去。

澡堂里终于彻底安静了。应急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照在地上的血迹上,看着格外刺眼。老陈蹲在门口,用烟袋杆扒拉着地上的碎木盆,半天没说话。王大爷把搪瓷缸子放在凳上,叹了口气:“这叫啥事儿啊……”

申屠?扶着张爷爷坐在长凳上,把那张照片递给他。照片上的李秀莲还在笑,眼睛弯成月牙。张爷爷用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血和泪,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从腰上解下那个小布包——就是刚才藏玉佩的那个,打开一看,里面除了空木盒,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张奶奶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莲儿生了,在城南老乡家,取名秀根,等安稳了就接回来。”

纸条的边角都磨破了,看着是被摩挲了无数次。

“她当年怕我怪她偷偷生娃,没敢告诉我……”张爷爷把纸条贴在脸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我要是早看见这纸条,早去找他们娘俩,是不是就不会……”

申屠?没说话,拿起掉在地上的搓澡巾,在温水里洗了洗。搓澡巾上还沾着刚才搓下来的泥灰,泡在水里,慢慢散开,像化了的雪。澡堂里的热气渐渐散了,凉风吹进来,带着青石板路的潮气,吹得人心里发寒。

她把洗干净的搓澡巾拧干,晾在搓澡床的木杆上。布巾在风里轻轻晃,像面褪色的旗。

门口的蓝布幌子被老陈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重新挂回檐下。风一吹,“哗啦哗啦”响,还是像老人咳嗽,只是这一次,听着比往常更沉了些。

爱看读书推荐阅读:正良缘杨辰秦惜打怪爆率太高,开局转职武神豪门大佬的六岁小侄女御兽:开局觉醒双灵环回到92:开局被俩大舅哥投河韩娱之影帝重生九零乱晴秋权门贵嫁重生神医嫡女不好惹不败战神秦惜杨辰绝代掌教贵女奸商丫头,悔婚无效韩娱之灿我有一个超能终端六零俏媳妇篮球皇帝姜先生的团宠小嗲精太娇了爱欲横流第39次相亲缠绵入骨:总裁好好爱农家后娘巧种田步步高升V5宠婚:鱼精萌妻,要乖乖凰妃倾天下超级保安在都市boss偏执宠:小娇妻,真甜!姑苏伊梦夜倾城大一开学,学姐一脚踢飞我的行李大国体育权臣重生后只想搞事业傲娇男神住我家:99次说爱你大时代1994闺门荣婿重启1986我在豪门当夫人萌宠豪门冷妻:非你不可道门小天师雄起,我洗鞋子养你辞金枝农家团宠六岁半贪财王妃太嚣张甜宠娇妻无下限缠绵入骨:总裁好好爱我老婆是传奇天后漫威里的莫高雷旅店我的幻想生物婚意绵绵,神秘老公晚上见替嫁甜妻:您的夫人A爆了
爱看读书搜藏榜:宠婚为爱:甜妻你好文娱:我被黑成了娱乐圈大佬轮回新世规则兄弟!boss偏执宠:小娇妻,真甜!甜妻动人,霸道总裁好情深山村小药神豪门情夺之黑莲逆袭特勤精英九天无神官路登天逆袭,不服输的人生最精彩!漫威里的次元餐厅玉谋不轨四合院:我能采摘别人技能戒不掉的喜欢重生后我不用做寡妇了你是我心里说不出的痛日娱之遇见那些人开局尘遁换木遁,我被全网笑惨了田园医女之傲娇萌夫惹不得不是直播民生吗,你怎么成全能了尊主的巨星之路四合院:秦淮茹,我对寡妇没有兴独家蜜婚:帝少宠妻太深度都市仙途异能反派,求求你给主角留点活路吧学园异战录喷人就变强:我怼哭了百万毒鸡汤命运两头设堵我却左右逢源贵夫临门祸害娱乐圈,你说自己是正经人?巨星大导演庶福良缘重生日本之剑道大魔王哼!我的总裁大人说好断绝关系,你们后悔算什么?我的人工智能可以升级御兽:我契约的都是上古禁忌彪妻重生重生1990,带着全村人发家致一拳和尚唐三藏快穿:宠妻男二走上人生巅峰总有人爱你如命大侠等一等抗战之我每天一个签到大礼包[综]一梦经年破产千金逆风翻盘快穿攻略,黑化女配要洗白离婚后,我上离婚综艺被疯抢,前妻跪求复合
爱看读书最新小说:住进女友嫂子家,觉醒了透视之眼铁血忠魂:扞卫重返大学:你们管他叫贫困生?游戏入侵:以生肖构筑恶魔序列黑道双少妇:都市功夫情潜龙出山:一鸣惊人!代号孤狼,我是小鬼子的恶魔红警抗战:平推这帮小鬼子giantess高校重生70,赶山养活邻家绝色母女玄魁让你拍综艺,你开创真人秀时代禾城岁月仙界无敌!我重回都市逍遥微微一笑,肖奈是我偶像非正常人类事物处理觉醒吧!八大锤打工仔!综网:从纸人术开始青帮最后一个大佬烟火里的褶皱NPC转生成为玩家传说之大探险敢用预制菜?我直播溯源中央厨房重生之小学生训练狼牙重生官场:我从基层逆袭成王哥哥带你去修仙五零:别人啃窝头,我宠妻吃肉这个仙尊很爱国路灯下遇见你回首如初领主:虫族弱?我掀起无尽虫潮!我们还在上学,你就镇守星域了?我在月球做大做强名导资本:从2005年拍烂片开富养女儿30年,她叫我生物学爹乐坛妲己是男人?粉丝们彻底疯了氪金变强?爹,你到底有多少资产确诊绝症后,我成了旅行区顶流涅盘都市重生1973:AI重构香江商业早知天下事,买尽世间田重生六零:我的时空兑换系统审判畜生:开局坟头草三米高召唤物太奇葩,战斗像是在整活鲁智深现代行侠记佣兵之无界战场我只想苟住,无奈马甲层层掉落都市重生之北冥医帝第一个超能力者两界搬运:从一无所有到只手摘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