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艺术区“彩巷”,正午阳光泼洒在青灰色石板路上,鎏金般的光斑在斑驳的砖墙间跳跃。巷口老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风一吹就簌簌响,混着隔壁咖啡馆的拿铁香、不远处修车铺的机油味,还有赫连黻画室里飘出的松节油气息,在空气里揉成一团热闹的烟火气。
画室是间老式loft,一楼摆着七八个颜料架,管装颜料挤得满满当当,钛白、钴蓝、赭石的管子上沾着干涸的色块,像给金属穿了件花衣裳。二楼阁楼挂着赫连黻未完成的画,画布上的太阳总缺着一角,画架旁堆着小宇父亲封窗户剩下的遮光布,灰扑扑的布料上还沾着墙皮碎屑。
赫连黻蹲在一楼地板上,正给小宇调白色颜料。她穿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围裙,围裙下摆沾着星星点点的颜料,头发用根蓝色发绳随意扎在脑后,碎发垂在额前,被额角的汗珠打湿,贴在细腻的皮肤上。
“小宇,今天咱们把太阳画完好不好?”赫连黻转头看向坐在小矮凳上的男孩。
小宇穿着件蓝色条纹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细瘦的胳膊,胳膊上还留着去年被父亲推搡时撞出的浅褐色疤痕。他手里攥着支圆头画笔,指尖泛白,眼神盯着画布上的空白处,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赫连黻带小宇学画的第三个月。自从发现小宇总用橡皮擦掉太阳,她就每天带他看日出,可男孩的画笔还是不敢触碰红色——小宇父亲怕光,把家里窗户全用木板封死,孩子长到六岁,见过的太阳屈指可数。
“我爸说,太阳会烧坏人。”小宇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颜料管的标签。
赫连黻的心揪了一下。她想起第一次家访,推开门就被一股霉味呛得皱眉,客厅窗户钉着厚厚的木板,只有门缝漏进一丝光,小宇父亲坐在阴影里,烟头在黑暗中亮着红点,说“画画没用,不如多学点生存的本事”时,语气里的冷漠像冰碴子。
“太阳不会烧人,它会晒暖被子,会让花儿开。”赫连黻把调好的白色颜料推到小宇面前,指尖碰到男孩的手背,触到一片冰凉,“你看,咱们用白色加一点橘红,画个温柔的太阳,好不好?”
小宇的指尖动了动,刚要去拿画笔,画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赫连老师!不好了!”门口冲进来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是小宇的邻居朵朵,她扎着双马尾,发梢沾着汗,小脸通红,喘着气说,“小宇爸爸……他、他把家里的画具全扔了,还说要带小宇走!”
赫连黻手里的调色刀“当啷”掉在颜料盘里,钴蓝的颜料溅到白色围裙上,像朵突然绽开的蓝花。她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身后的颜料架,几支管装颜料滚落,黄色的柠檬黄、红色的朱红,在地板上洇出一道道彩色的痕迹。
“什么时候的事?”赫连黻抓过搭在椅背上的米色外套,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纽扣扣错了位置都没察觉。
“就刚才!我听见他家吵架,跑过去看,叔叔正把你送的画板往楼下扔,说‘再学这些没用的,就打断他的手’!”朵朵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小手攥着赫连黻的衣角,“赫连老师,你快去救救小宇吧!”
小宇坐在小凳上,身体微微发抖,手里的画笔“啪嗒”掉在地上,笔尖的颜料蹭在蓝色t恤上,像块难看的污渍。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恐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没哭出声——这孩子早就学会了在父亲的怒火里藏起眼泪。
“小宇别怕,老师去跟你爸爸说。”赫连黻蹲下来,伸手擦掉小宇脸上的颜料,指尖碰到男孩滚烫的脸颊,“你在这等我,好不好?”
小宇没说话,只是伸手抓住了赫连黻的衣角,手指用力,把布料攥出褶皱。他的指甲很短,是上周赫连黻帮他剪的,指尖还留着修剪后的圆润弧度。
“我跟你一起去。”小宇突然说,声音虽然发颤,却带着股倔强,“我要告诉爸爸,太阳不会烧人。”
赫连黻心里一软,伸手摸了摸小宇的头,他的头发软软的,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好,咱们一起去。”
三人往小宇家跑,彩巷的石板路硌得脚生疼。路过修车铺时,西门?正给自行车换气门芯,看到他们慌慌张张的样子,抬头喊:“赫连老师,出什么事了?”
“小宇爸爸要带他走,还扔了画具!”赫连黻边跑边喊,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西门?手里的扳手一顿,立刻站起来,顺手把扳手塞进工具袋,追了上去:“我跟你们一起去!那男人我见过,上次来修车,说话就跟吃了枪药似的,我帮你们撑撑场面!”
西门?穿件黑色工装夹克,牛仔裤膝盖处有个破洞,露出里面的灰色秋裤,头发剪得短短的,额前留着几缕碎发,看起来利落又干练。她跑起来的时候,腰间的工具袋“哗啦”作响,里面的螺丝刀、扳手碰撞着,像在敲打着急促的鼓点。
小宇家住在彩巷尽头的老旧居民楼,三楼。还没到楼下,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木板落地的声音。赫连黻抬头,看见小宇父亲正从阳台往下扔东西——画板、画笔、颜料盒,还有赫连黻上次送的那套儿童水彩,蓝色的盒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摔在水泥地上,颜料管散落一地,红色的颜料流出来,像一滩凝固的血。
“住手!”赫连黻跑过去,弯腰去捡地上的画具,手指被摔碎的颜料盒边缘划破,渗出血珠,滴在蓝色的颜料管上,红得刺眼。
小宇父亲探出头,他穿着件灰色的旧衬衫,领口皱巴巴的,扣子只扣了两颗,露出里面发黑的t恤。他的头发很长,油腻地贴在头皮上,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的胡茬又黑又密,看起来像几天没睡觉。
“你少管闲事!”男人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木头,“这是我儿子,我想带他去哪就带他去哪!”
“你不能这样!小宇喜欢画画,他需要阳光!”赫连黻握紧手里的画板,指节泛白,伤口的疼痛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麻。
“阳光?”男人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阳光能当饭吃吗?能让他在这破城市活下去吗?我告诉你,我明天就带他回老家,跟着我学修鞋,比什么画画都强!”
小宇站在赫连黻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眼睛盯着楼上的父亲,突然大声说:“我不回去!我要学画画!我要画太阳!”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抓起阳台栏杆上的一个旧花盆,就往楼下扔:“反了你了!还敢跟我顶嘴!”
花盆带着风砸下来,赫连黻眼疾手快,一把把小宇和朵朵拉到身后,西门?往前一步,抬脚踢向花盆,花盆“砰”地撞在墙上,碎成几片,泥土撒了一地,里面种的仙人掌滚出来,刺扎在水泥地上,绿油油的一片。
“你这人怎么回事?还想伤人?”西门?叉着腰,眉头皱得紧紧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有话好好说,扔东西算什么本事?”
男人被西门?的气势镇住,一时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楼下的几个人。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邻居们听见动静,都探出头来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老李也太过分了,总把孩子关在家里。”
“上次我看见小宇在楼下看太阳,被他拽回去,还打了孩子一巴掌。”
“赫连老师人挺好的,免费教小宇画画,他还不领情。”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男人的脸涨得通红,从阳台缩回身子,“砰”地关上了窗户,还拉上了窗帘——他又躲回了黑暗里。
“怎么办?他把窗户关了。”朵朵拉着赫连黻的衣角,小声说。
赫连黻看着紧闭的窗户,窗帘是深灰色的,把里面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她咬了咬嘴唇,伤口还在疼,指尖的血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色。
“我上去跟他谈。”赫连黻说,转身就要往楼道走。
“我跟你一起。”西门?拉住她,“那男人看着就冲动,我在旁边能帮你盯着点。”
小宇抓住赫连黻的手,眼神坚定:“我也去。”
三人走进楼道,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上贴着斑驳的小广告,楼梯扶手生锈,一摸一手红锈。走到三楼,小宇家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男人的喘气声,还有东西翻动的声音。
赫连黻轻轻推开门,屋里一片昏暗,只有客厅的小窗户透进一丝光,照亮了满地的狼藉——衣服、鞋子、杂物扔得到处都是,小宇的画本被撕成了碎片,散在地板上,上面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被撕得四分五裂。
男人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一个破旧的行李箱敞开着,里面塞着几件旧衣服。他听见动静,猛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一件小宇的蓝色t恤,眼神警惕地看着门口。
“你还来干什么?”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我想跟你谈谈小宇。”赫连黻走进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小宇喜欢画画,这不是没用的事,画画能让他开心,能让他看到生活里的美好。”
“美好?”男人冷笑,把手里的t恤扔进箱子,“我每天累死累活挣钱,就是为了让他有口饭吃,这就是美好!画画能让他吃饱饭吗?能让他以后不跟我一样,在这城市里活得像条狗吗?”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眼睛里的血丝更红了,他走到赫连黻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把赫连黻笼罩在里面。西门?往前一步,挡在赫连黻身边,眼神锐利地看着男人。
小宇从赫连黻身后走出来,捡起地上一片撕烂的画纸,上面还留着半个太阳的轮廓。他走到父亲面前,把画纸递过去:“爸爸,你看,这是我画的太阳,它不会烧人,它会让花儿开,会让小鸟唱歌。”
男人看着小宇手里的画纸,眼神复杂,他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去接画纸,却又缩了回去。
赫连黻看着男人的样子,心里突然一动。她想起第一次家访时,在小宇家的抽屉里看到过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手里拿着画笔,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笑得很灿烂。那时候她没敢问,现在想来,那或许是小宇的爷爷,或许,男人曾经也喜欢过画画,只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李大哥,我知道你不容易。”赫连黻放缓了语气,“你想让小宇过得好,不想他受你受过的苦,这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把你的想法强加在小宇身上,他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梦想,你应该给他机会去尝试。”
男人沉默着,蹲下来,双手抱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带着哭腔:“我爸就是个画画的,当年为了画画,连家都不顾,最后病死在画室里,连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我不想小宇跟他一样,一辈子穷得叮当响,连自己都养不活!”
原来如此。赫连黻心里叹了口气,男人的固执,不过是源于童年的阴影。她走到男人身边,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李大哥,不是所有画画的人都像你爸爸那样。小宇喜欢画画,我们可以让他学,同时也让他学其他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放弃一个。而且,现在有很多画画的机会,能靠画画养活自己,甚至能过得很好。”
“真的吗?”男人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真的。”赫连黻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艺术网站,上面有很多年轻画家的作品,还有他们的故事,“你看,这些人都是靠画画为生的,他们有的开了画室,有的做了插画师,有的还办了自己的画展,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
男人凑过来看手机,眼睛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当他看到一个和小宇差不多大的孩子的画作时,眼神里的怀疑渐渐消失,多了一丝柔和。
小宇走到父亲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爸爸,我会好好学画画,也会好好读书,不会让你失望的。”
男人看着小宇,又看了看手机屏幕,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但是,你要是敢荒废学业,我就再也不让你碰画笔了!”
小宇高兴得跳了起来,扑进父亲怀里,抱住他的脖子:“谢谢爸爸!”
男人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伸手抱住小宇,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笨拙却温柔。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父子俩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赫连黻和西门?相视一笑,西门?挑了挑眉,用口型对赫连黻说:“搞定!”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请问,这里是李小明家吗?我是镜海市少儿美术大赛的工作人员,我们收到了李小明小朋友的参赛作品,想跟他确认一下信息。”
所有人都愣住了,小宇从父亲怀里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没参加比赛啊。”
赫连黻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她上次看到小宇的画,觉得很有天赋,就偷偷帮他报名了比赛,还把他画的《我心中的太阳》寄了过去,本来想给小宇一个惊喜,没想到工作人员会这么快找上门。
“是我帮小宇报的名。”赫连黻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个穿白色职业装的女孩,手里拿着文件夹,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没提前跟你们说,我是小宇的画画老师,觉得他的画很有潜力,就帮他报了名。”
“原来是这样。”女孩笑了笑,把文件夹递给赫连黻,“李小明小朋友的作品很优秀,已经进入复赛了,我们这次来,是想让他填写一下复赛的报名表,顺便了解一下他的创作理念。”
男人看着女孩,又看了看小宇,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自豪。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能参加美术比赛,还进入了复赛。
小宇接过报名表,认真地填了起来,他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却很用力。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像极了画里的太阳。
赫连黻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伤口已经不疼了,指尖的血迹和颜料混在一起,像一幅小小的抽象画。她想起刚才的紧张和担心,现在都变成了满满的欣慰。
西门?拍了拍赫连黻的肩膀,笑着说:“行啊,赫连老师,这波操作可以,直接给小宇一个大惊喜,也给老李一个‘打脸’,让他知道画画不是没用的事。”
赫连黻笑了笑,没说话。她看着小宇,看着他认真填写报名表的样子,看着他父亲脸上自豪的笑容,突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小宇突然抬起头,看着赫连黻,眼睛亮晶晶的:“赫连老师,我能把你画进我的画里吗?我想画一个有老师、有爸爸、有太阳的画。”
赫连黻点点头,蹲下来,看着小宇的眼睛:“当然可以,小宇想画什么都可以。”
小宇开心地笑了,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阳光照在他的牙齿上,闪着白色的光。男人看着儿子的笑容,也笑了,他的笑容很腼腆,像个孩子一样,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客厅里的光线越来越亮,灰色的窗帘被拉开了一角,更多的阳光涌进来,照亮了满地的画纸碎片,也照亮了每个人心里的希望。赫连黻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小宇的画画之路还很长,但她相信,只要有阳光,有热爱,小宇一定能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响动,打破了屋里刚刚回暖的宁静。所有人都下意识顿住动作,小宇手里的笔停在报名表上,墨点晕开一小片黑。
西门?最先反应过来,几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眉头瞬间皱紧:“是辆面包车,停在楼门口,好像……在看咱们这栋楼。”
赫连黻心里一沉,走到西门?身边往下望——银灰色面包车的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只隐约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影正抬头往三楼看,车头上还沾着几道没擦干净的泥印,像是跑了远路。
“会不会是找错地方的?”朵朵拉着小宇的衣角,声音有点发颤。小宇父亲也凑过来,脸色又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小宇的胳膊:“我没得罪人啊……”
正说着,面包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下来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一胖一瘦,都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瘦男人手里拿着一张纸,抬头对照着楼号,然后指了指小宇家的窗户,两人径直往楼道口走。
“不好,他们是冲这里来的!”西门?立刻转身,从工具袋里摸出扳手握在手里,“赫连老师,你带孩子和朵朵进里屋躲着,我来应付!”
赫连黻却没动,她看着门口,突然想起上次家访时,小宇父亲提过一句“老家有人催着还债”。她立刻转头问:“李大哥,是不是老家的债主找来了?”
男人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点头:“前、前几年给我妈治病借了钱,一直没还上……他们说过要来找小宇……”
“哐哐哐!”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粗哑的吼声:“李建国!开门!欠的钱该还了!再不出来,我们就把你儿子带走抵债!”
小宇吓得往赫连黻身后缩,却紧紧攥着手里的报名表,小声说:“我不跟他们走,我还要参加画画比赛……”
赫连黻蹲下来,按住小宇的肩膀,眼神坚定:“没人能带你走。”她转头对西门?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门口,故意提高声音:“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们再不走,就等着被抓吧!”
门外的人愣了一下,随即传来更凶的踹门声:“少唬人!我们查过了,这一片报警要十分钟才到!你赶紧开门,不然我们砸门了!”
西门?悄悄走到门边,握紧扳手,随时准备应对。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自行车铃铛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喊声:“赫连老师!我带警察来了!”
是修车铺的老张!刚才他们跑过来时,老张在门口看到了面包车,觉得不对劲,就悄悄打了报警电话,还骑着自行车去路口接警察。
门外的人听到“警察”两个字,动作瞬间停了。透过门缝,能听到他们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面包车发动的声音,渐渐远去。
赫连黻松了口气,打开门,看到老张领着两个警察跑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邻居。“警察同志,就是刚才那辆银灰色面包车,往巷口跑了!”老张指着楼下说。
警察立刻下楼追赶,邻居们也围过来安慰小宇一家。小宇父亲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对赫连黻说:“谢谢你……这次又多亏了你。”
赫连黻摇摇头,把小宇拉到身边,看着他手里的报名表,笑着说:“现在没人能打扰你参加比赛了。”
小宇抬起头,眼睛里虽然还有点害怕,却多了几分坚定:“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画画,拿了奖,就有钱帮爸爸还债了。”
男人听到这话,眼圈红了,伸手抱住小宇:“是爸爸没用,让你受委屈了。以后爸爸会好好干活,再也不让人欺负你。”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整个客厅,照亮了小宇手里的报名表,也照亮了父子俩紧紧相拥的身影。赫连黻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身边的西门?和朵朵,突然觉得,就算遇到再多困难,只要大家一起面对,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小宇重新拿起笔,在报名表的“创作理念”一栏,一笔一划地写:“我画的太阳,能赶走坏人,能照亮爸爸的眉头,还能让所有帮助我的人,都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