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艺术区“光影巷”,晨雾如牛乳般漫过青石板路,两侧画室的落地玻璃蒙着薄霜,折射出淡紫色的天光。巷口老槐树的枝桠光秃秃的,却挂着七八个彩色玻璃罐,风一吹,罐里的碎镜片碰撞出“叮铃叮铃”的脆响,像孩童散落的笑声。巷尾赫连黻的“拾光画室”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暖黄的灯光,混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在冷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甜香。
赫连黻蹲在画室中央,指尖捏着半片碎镜片,正往调色盘边缘粘贴。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衫,袖口沾着靛蓝、鹅黄的颜料,头发随意挽成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灯光染成浅金色。调色盘是圆形的旧木盘,边缘缺了块角,正是当年被家暴时摔的——那道深褐色的裂痕里,还嵌着一点干涸的红色颜料,像凝固的血。
“小宇,你看,再贴这最后一片,彩虹就能绕一圈了。”赫连黻抬头,对着画室角落的男孩笑。
男孩小宇坐在轮椅上,穿着蓝色连帽卫衣,兜帽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手里攥着一支银色马克笔,笔尖在速写本上划出“沙沙”声,画的却是一片漆黑的底色,唯独右上角留了个小小的白点,像迷路的星星。听到赫连黻的话,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马克笔在纸上顿了顿,白点被黑色覆盖,彻底消失了。
画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几片落叶卷进来,赫连黻下意识地拢了拢针织衫。门口站着个男人,身高近一米九,穿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露出一截银灰色围巾。他头发短而整齐,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扬,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醒目的是左眉骨下一道浅疤,从眼角延伸到颧骨,像被刀轻轻划了道弧。
“请问,这里是赫连黻老师的画室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像砂纸轻轻蹭过木头。
赫连黻站起身,手里还捏着那片碎镜片:“我是赫连黻,请问您是?”
男人从冲锋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时,赫连黻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少了一节,指尖结着厚厚的茧。名片是深灰色的,上面只印着三个字:“天下白”,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头衔,没有公司。
“我是小宇父亲的朋友,”天下白的目光扫过轮椅上的小宇,又落回赫连黻脸上,“他让我来看看孩子。”
小宇听到“父亲”两个字,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马克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天下白脚边。天下白弯腰去捡,动作流畅,赫连黻却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像是在藏什么。
“小宇,这是白叔叔,”赫连黻走过去,捡起马克笔递给小宇,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别害怕,他是来帮我们的。”
小宇没有接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画室里静下来,只有窗外玻璃罐的“叮铃”声,还有天下白轻微的呼吸声,他的呼吸有点急促,像是在压抑什么。
赫连黻把调色盘举到灯光下,碎镜片反射出七彩的光,在墙上投出一道弯弯的彩虹。“我在给小宇做彩虹镜,”她指着调色盘,语气尽量轻松,“他以前总说,看不到太阳,那我们就自己造一道彩虹。”
天下白的目光落在彩虹上,喉结动了动:“他父亲……以前也总给小宇画彩虹。”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有点泛旧,上面是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抱着年幼的小宇,背景是一片金色的麦田,天空中有一道手绘的彩虹。“这是三年前拍的,那时小宇还能走路。”
赫连黻接过照片,指尖拂过画面上的彩虹,突然注意到男人的左手——和天下白一样,左手食指少了一节。“小宇的父亲,现在在哪里?”她问,声音有点发紧。
天下白的眼神暗了暗,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巷口的老槐树:“他去年在工地出事了,脚手架塌了,没救回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赫连黻心上,她回头看小宇,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连帽衫的布料被泪水浸湿,晕出一块深色的印子。
就在这时,画室的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寂静。赫连黻走过去接起,是画室房东的声音,语气急躁:“赫连老师,你到底什么时候交房租?再拖下去,我就只能让你搬出去了!”
赫连黻握着听筒,眉头皱起来:“张姐,再宽限我半个月,我最近在接一个插画的活,稿费一到就给你。”
“半个月?”房东的声音拔高,“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我告诉你,明天,明天必须交齐,不然你就收拾东西走人!”电话“啪”地挂了,听筒里传来忙音。
赫连黻放下电话,叹了口气,转身却看到天下白正盯着墙上的一幅画——那是她前几天画的,画面上是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背影,站在彩虹下,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只是男人的脸被一片空白覆盖。
“这是你画的?”天下白指着画,声音有点沙哑。
“嗯,”赫连黻走过去,“小宇总说,想不起来爸爸的样子了,我就试着画下来,希望能帮他回忆。”
天下白沉默了几秒,突然从冲锋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支银色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一个“宇”字。“这是他父亲的钢笔,”他把盒子递给赫连黻,“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就把这个交给小宇,让他知道,爸爸一直陪着他。”
小宇看到钢笔,突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他伸出手,想要去拿钢笔,却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是怕被烫到。赫连黻接过盒子,把钢笔拿出来,递到小宇面前:“拿着吧,这是爸爸给你的礼物。”
小宇的指尖碰到钢笔,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住钢笔,头埋在赫连黻怀里。赫连黻轻轻拍着他的背,眼眶也红了,她抬头看向天下白,发现他的眼睛也湿润了,左眉骨下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谢谢你,白先生,”赫连黻说,“如果不是你,小宇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不用谢,”天下白打断她,转身走向门口,“我只是完成朋友的嘱托。对了,”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调色盘上的彩虹,“明天我会来帮你们收拾东西,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说完,他推开门,走进晨雾里,黑色的冲锋衣很快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巷口。
赫连黻抱着小宇,看着门口,心里五味杂陈。她低头看小宇,发现他正用钢笔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凑过去,看到纸上画着一道彩虹,彩虹下站着两个小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穿白色衬衫的男人,男人的左手食指少了一节,正牵着他的手。
“小宇,你想起来了?”赫连黻惊喜地问。
小宇点点头,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爸爸的手,和白叔叔一样。”他指着画上男人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左手,“他以前总用这支钢笔,给我画彩虹。”
赫连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又酸涩。她拿起调色盘,把最后一片碎镜片贴上去,彩虹终于完整了,在墙上投出一道明亮的弧,颜色鲜艳得像要流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下白果然来了,还带了两个大纸箱。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赫连黻收拾画具,动作麻利,而且很小心,怕碰坏了那些易碎的颜料瓶。小宇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那支钢笔,时不时在速写本上画几笔,画的都是彩虹和牵手的小人。
收拾到一半,画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冲进来三个男人,都穿着黑色t恤,上面印着“拆迁办”三个字。为首的男人留着寸头,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啤酒肚凸出来,挡住了t恤上的字。
“赫连黻是吧?”寸头男叉着腰,目光扫过画室,“赶紧收拾东西,这地方今天就要拆了!别以为找了个男人来帮忙就有用,告诉你,谁来都不好使!”
赫连黻站起身,挡在小宇面前:“我们已经在找新的画室了,再给我们两个小时,我们马上就走。”
“两个小时?”寸头男冷笑一声,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画架,画架上的画“哗啦”掉在地上,正是那幅穿白色衬衫男人的背影画,画面被踩出一个黑脚印,“我给你十分钟,再不滚,我就把这些破烂全扔出去!”
小宇吓得缩了缩脖子,天下白突然上前一步,挡在赫连黻和小宇前面,左手终于从口袋里拿出来——他的左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折叠刀,刀刃打开,闪着寒光。“说话客气点,”他的声音冷下来,眉骨下的疤痕绷得很紧,“我们会走,但你别碰孩子,也别碰这些画。”
寸头男看到刀,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又挺直了腰:“怎么?还想动刀?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备案的!”他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你敢动我一下,警察马上就来!”
天下白没有动,只是握着刀,眼神锐利地盯着寸头男:“我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给我们半小时,我们自己收拾,不然,”他指了指墙上的彩虹镜,“这东西要是碎了,溅到谁身上,可就不好说了。”
寸头男看了看彩虹镜,又看了看天下白手里的刀,犹豫了几秒,最终骂了一句:“行,半小时,就半小时!超时了,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他带着另外两个男人摔门而去,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墙上的玻璃罐又“叮铃”作响。
画室里静下来,赫连黻的心跳得飞快,她看着天下白手里的刀,又看了看他的脸:“你……”
“别担心,”天下白收起刀,重新插回口袋,“我不会真的伤人,只是吓吓他们。”他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画,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脚印,“这幅画很重要,对吧?”
赫连黻点点头,接过画,小心地卷起来:“这是小宇第一次想起爸爸的样子,画的。”她的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刚才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天下白站起身,继续收拾画具:“举手之劳。对了,你们找到新的画室了吗?”
赫连黻摇摇头:“还没,最近艺术区拆迁,很多画室都搬了,租金也涨了不少,我……”她顿了顿,想起房东的催款电话,还有自己银行卡里寥寥无几的余额,叹了口气,“可能要暂时搬到郊区去了。”
小宇突然开口:“白叔叔,你知道哪里有能看到太阳的地方吗?”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爸爸说,太阳出来的时候,彩虹会更漂亮。”
天下白看着小宇,沉默了几秒,突然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很大的窗户,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太阳升起,而且,那里还有很多和你一样喜欢画画的小朋友。”
“真的吗?”小宇的眼睛亮起来,从轮椅上探出头,“在哪里?我们可以去那里画画吗?”
天下白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笑,左眉骨下的疤痕也变得柔和了些:“可以,不过,那里需要一点小小的考验,你愿意接受吗?”
小宇用力点头:“我愿意!不管是什么考验,我都能通过!”
赫连黻看着小宇兴奋的样子,心里有点疑惑,她看向天下白:“白先生,你说的地方是……”
“是一家儿童艺术康复中心,”天下白说,“我认识那里的负责人,他们专门帮助有自闭症或者其他心理问题的孩子,通过艺术治疗来打开心扉。小宇很有画画的天赋,那里的老师一定能帮到他。”
赫连黻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地方。这些年,为了给小宇治病,她花光了所有积蓄,四处打听治疗方法,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她看着天下白,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谜团——他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为什么要帮他们?
“可是,那里的费用……”赫连黻犹豫了,她知道这种康复中心的费用一定不便宜。
“费用你不用担心,”天下白说,“我已经和负责人谈好了,小宇可以免费入学,而且,他们还能给你提供一间画室,就在康复中心里面,你可以在那里教孩子们画画,有工资的。”
赫连黻的眼睛红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停地道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不用报答,”天下白说,“就当是我替小宇的父亲,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赶紧收拾好,先去康复中心看看吧。”
三人收拾好东西,天下白把两个大纸箱搬上停在巷口的白色面包车,赫连黻推着小宇的轮椅,跟在后面。面包车的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到里面,车身上没有任何标志,只有车牌号:镜A·。
“这是你的车?”赫连黻问,有点惊讶,这么好的车牌号,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天下白点点头,打开车门:“上车吧,很快就到。”
小宇坐在副驾驶,手里紧紧握着那支钢笔,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兴奋地说:“赫连老师,你看,那有彩虹!”
赫连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天空中果然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是雨后初晴的景象,颜色虽然不鲜艳,却像一条温柔的丝带,系在蓝天上。她笑了笑,摸了摸小宇的头:“是啊,是彩虹,爸爸一定也看到了。”
天下白发动车子,面包车缓缓驶离光影巷,后视镜里,老槐树上的玻璃罐越来越小,“叮铃”声也渐渐消失在风中。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小时,停在一栋白色的建筑前。这栋建筑看起来像一座美术馆,外墙是玻璃和钢结构,阳光透过玻璃,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门口有一个巨大的彩虹雕塑,用彩色的金属片拼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到了,这就是‘星芒艺术康复中心’。”天下白停下车,帮赫连黻打开车门。
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人从门口走出来,她大约三十岁左右,头发长而卷,披在肩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天下白,你来了。”她走到车旁,目光落在小宇身上,“这就是小宇吧?真可爱。”
“这位是苏晴,康复中心的负责人。”天下白介绍道,然后又对苏晴说,“这是赫连黻老师,小宇的监护人。”
苏晴握住赫连黻的手,她的手很软,很温暖:“赫连老师,欢迎你和小宇来到星芒,我们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一切。”
赫连黻点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推着小宇的轮椅,跟着苏晴走进康复中心,里面的布置很温馨,墙上挂满了孩子们的画,有彩虹、太阳、小动物,色彩鲜艳,充满了童趣。大厅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水池,里面有很多彩色的小鱼,水池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灯——不对,不是水晶灯,是用碎镜片拼成的灯,和她在画室里做的彩虹镜很像,灯光一照,在墙上投出无数道小彩虹。
“这里的孩子们,都和小宇一样,”苏晴边走边说,“他们可能不善于表达,但内心都有一片五彩斑斓的世界。赫连老师,你的彩虹镜创意很好,我们正想在中心里也做一个,让孩子们每天都能看到彩虹。”
赫连黻笑了笑:“没问题,我可以教孩子们一起做,让他们也参与进来。”
小宇看着周围的画,眼睛里闪着光,他从速写本上撕下一张纸,用那支钢笔快速地画着什么。很快,他画好了,递给苏晴:“苏老师,你看,这是我画的康复中心,有彩虹,有小鱼,还有很多小朋友。”
苏晴接过画,惊喜地说:“画得真好!小宇,你真有天赋!以后,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小宇点点头,又低下头,在画的角落里画了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左眉骨下有一道疤,左手食指少了一节,正站在彩虹雕塑旁,看着孩子们笑。
天下白恰好走过来,瞥见画上的小人,脚步顿了顿,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画纸上那个“自己”,声音比往常柔和了些:“小宇画的是谁?”
小宇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是白叔叔。我想把你画下来,这样你下次来,就能在画里看到自己啦。”
天下白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小宇的头发,指尖的茧蹭过孩子柔软的发顶,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轻缓。苏晴在一旁笑着说:“看来小宇很喜欢白先生呢。其实白先生一直很关心这里的孩子,中心里很多画材和设备,都是他匿名捐赠的。”
赫连黻猛地转头看向天下白,之前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他不是普通的“朋友”,从一开始,他就在默默帮他们。天下白却避开了她的目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吧。”
“不再坐会儿吗?”苏晴挽留道。
“不了,”天下白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宇,“小宇,好好画画,下次来,我要看你画的完整彩虹。”
小宇用力点头:“一定!白叔叔,你要常来呀!”
天下白没回应,只是推开门,走进了阳光里。他的黑色冲锋衣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左眉骨下的疤痕被光影拉长,竟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温和。
赫连黻抱着小宇的画,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苏晴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他会来的。其实,小宇的父亲,是天下白最好的兄弟。当年他出事前,唯一的托付就是让天下白帮忙照看着小宇,只是天下白性子闷,不擅长表达,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帮衬。”
赫连黻愣住了,手里的画纸仿佛有了重量。原来,从递出名片的那一刻,从拿出钢笔的那一刻,从挡在他们身前的那一刻,所有的“巧合”,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温柔。
“那他左手的伤……”
“和小宇父亲一起在工地弄的,”苏晴叹了口气,“为了救一个工友,被钢筋夹断了食指。他从来没跟人说过,也不许我们提。”
赫连黻低头看向画纸上那个缺了食指的小人,眼眶突然湿润了。她转身看向小宇,发现孩子正坐在轮椅上,握着那支银色钢笔,在速写本上画着新的画面——画面里,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牵着穿蓝色连帽卫衣的男孩,旁边站着穿米白色针织衫的女人,三人站在巨大的彩虹下,身后是星芒康复中心的白色建筑,天空中,太阳正缓缓升起,把所有的颜色都染得明亮又温暖。
“赫连老师,”小宇举起画本,笑着说,“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和白叔叔一起,画很多很多彩虹好不好?”
赫连黻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笑着点头:“好,我们一起画,画一辈子的彩虹。”
阳光透过玻璃墙,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墙上那些五彩斑斓的画上。碎镜片拼成的灯折射出无数道小彩虹,落在画纸上,落在小宇的笑脸上,落在那支刻着“宇”字的钢笔上,像是把所有的温柔与希望,都定格在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