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媛早去了灶房,熟稔的和面擀面团,一小碗面条没一会端到田有亮面前。“爷爷,就一碗光面,鸡蛋放哪儿了我也不晓得就没给你搁。快吃,我做得不多,奶奶应该看不出来。”
田有亮看着放在他面前冒着热气的面条,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你奶奶留着冬天救命的粮食,我,我。”
“爷爷,家里您最大,您吃奶奶不会说的。”田媛用筷子拨了拨面条,“闻闻,香不香?”
田媛将碗放到爷爷有些发抖的手里,“您吃,外头的那点地我来帮您翻,快吃,吃了我顺手把碗涮了。”
田媛出了屋子,拿起铁锹来,心里不是滋味。子女孝顺的粮食,自个舍不得吃,都饿晕几回了,还留着呢!
从窗户那往屋里瞧一眼,爷爷小口的吃着,她心里暗叹一声:这叫什么事啊!吃自己屋里的粮食,搞得跟偷来的一样。
田媛翻好了地,蹲在屋门口。她在想后院翻耕出来的空地要长些什么菜,一会回去得把肥撒了,肥料就是之前怄熟的人肥和鸡粪。
这么思索着,屋里咳嗽了一声,田媛进了屋。那碗面条爷爷吃了个干净,“瞧我嘴馋的,都吃了,连面汤都喝了,该给孩子们留一点的。”
田媛接过田有亮手里的碗,鼻子酸涩。她爷爷自己都饿成这样了,吃一小碗面条,没给孩子留心里还过意不去。
“爷爷,等以后日子好了,咱想吃面条就吃面条,想吃米饭就吃米饭。”田媛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要让家里人吃饱饭。
“嗳!爷爷等着那天呢!”田有亮用手抹了抹嘴,“你奶奶知道一准要说你。”
“没事,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田媛笑着不在意,“爷爷,我买了些茼蒿种子,您会种不?”
“呀,茼蒿啊,这菜可少有人种,种不好就全长不出来。我记得以前村子里来过一个怪人,他就会种茼蒿。一个单身流浪汉,还是个外乡人,但是跟村子里的人不合,后来里正把他赶走了。”
“啊?那还知道他去哪儿啦?”田媛一听有人会种茼蒿来了兴致,她可是问过好几个人了,都没种过茼蒿,一致的认为茼蒿很难种,几乎种不活。
可在现代,茼蒿是很常见的蔬菜。但大家越是说它难种,越是没人种,田媛心里越雀跃。若是她种出来了,那这菜只她独此一家,卖菜的价钱就是她说了算呐。
“应该没搬多远,具体的得问你奶奶,她哪哪都清楚。”爷爷摇摇头,表示不知。
田媛不再多问,拿着碗去了灶房,清理好她做饭的痕迹就回去了。
回去后直奔东屋,把她爷爷差点晕倒的事跟田庆才说了,也说了她自作主张做了一小碗面条的事。
“你个鬼丫头,怕你奶奶知道了说你吧?”田庆才没听两句就懂了。
“爹,要不是我执意给爷爷做碗面条吃,他铁定得晕倒在地。您不知道,从奶奶嘴里我就听过好几次说爷爷晕过了。”
“家里没粮食那只能硬挨着,可大伯和二伯都给了粮食,奶奶还舍不得吃,要留到冬天,哎!”田媛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人都饿成这样了,还舍不得吃口粮食。
“那是怕啊,去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一整年呐!死了多少人,那是真怕呀!怕到冬天,没粮食了,人一点希望都没了。”
田媛不能理解,但田庆才能懂,经历过灾年,饿得头晕目眩那算不得什么。但饿死了,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一会后,田媛将布袋放在田庆才床前。“爹,这是两升小麦面,奶奶来了给她吧!”
“老大和老二都只给了一升,咱也给一升。”田庆才心疼闺女抛头露脸的挣银钱,这些粮食咋得来的,他心里愧得慌啊!
“多给一升,奶奶来了,您也好为我说话不是。再说,本来到年底就要给爷爷奶奶口粮的,就当提前给了。”田媛将布袋放好就出了屋子,去了后院菜地撒肥。
下傍晚,田媛刚收了工具去杂物间,就听得她奶奶的大嗓门嚷嚷着。“阿媛,阿媛呢!去了几回县城不得了,敢做起我的主来。啊?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屋里的东西。”
“娘,你进屋说。”东屋里田庆才大喊了一声,管氏就气冲冲的跑进屋里。
“我知道你护犊子,宠着阿媛,这回我可不管。她动的是粮食,我屋里的粮食谁都不许动,她还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吗,啊?”管氏说了一气,喘都不带喘一声。
田庆才话不多说,把那袋小麦面往管氏面前一放。“娘,爹饿得头晕,肚子绞痛,孩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给爹做了碗面。回来后就跟我说了,也知道怕了,怕您说她。”
“我这家里啥情况您最清楚,孩子辛苦赚两个钱买的粮食,紧紧巴巴的算着,就怕撑不过这个冬天。还为了我这个瘫子的身体,变着花样的给我补。”田庆才越说越可怜,也是实情。
“但粮食就那么多,知道老大老二家只给了一升粮,孩子硬是抠出了两升来,说爷爷都晕倒了也舍不得吃一口粮食,自家省一省,孝顺爷爷奶奶是应该的。您说说,我这个爹啥力也没出,我能说孩子啥呢!”
田庆才抹了一把眼框,低垂着头。
管氏看着手里的布袋,一时语塞。“我,哎,要不是日子过得苦,我何至于哟!一小碗的面条,还是老头子吃了。我就是心疼啊,老大一家子十几口人,多久没吃过粮食了。”
“我跟老头子还有个几年好活,我是想留着冬天了,那时候又冷又没菜了,有口窝窝头吃就是活路啊!”
管氏掂着手里的袋子,两升的粮食够他们老两口吃上大半个月了。可还有老大家那十几口的人呐!
“娘,爹吃都吃了,您就别怪阿媛了。爹老是头晕,您也别抠着一点粮食也不吃,掺着菜叶给爹做些疙瘩汤之类的。”田庆才劝了几句,管氏敷衍的点点头,让他别操心旁的,好好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