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表嫂他们呢,要不咋把娃都丢咱家来了。我就是舍不得你爷爷奶奶跟着操心,叫他们来家吃饭就是宽他们的心。”
田庆才就是孝顺,前年闹饥荒最难的时候卖了最后一亩地,买了粮食给老两口送去,那一大家子才能活下来。
“那我去做饭,阿泽去爷爷家看看。”田媛看着奔来跑去的青青直头疼,“青青,阿姐去做好吃的,你跟爷爷和哥哥们一块玩好不好?”
青青一听有好吃的,停了下来,手指伸进嘴里点点头。
田媛出了屋子,先去后院菜地查看了一番,又查看了各个屋子有没有漏雨,这才拿了食材去灶房做饭。
田媛做饭的时候就想起那首人人知道的古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前年饥荒全年颗粒无收,去年水稻生稻病减产,今年又连连阴雨大风一刮,刮倒了多少农家的血汗粮啊!
生在现代的她学那首诗时,只觉得农户可怜。可如今自己来了古代,亲身感受农事才懂这其中的艰难哪是一声可怜能抚慰的。
没有粮食,就是生命的代价。活着,犹如在荆棘中踏步。
她爹没让她去地里,那是她爹知道雨中割麦子,何其痛苦,何其疲累。
她爷爷奶奶最是疼儿女,老大和老二都在地里摸黑割麦,他们能不操心么!田庆才自知啥忙都帮不上,只好叫他们来家吃顿宽心饭。
一会田泽拉着爷爷田有亮来了,“大姐,奶奶在家帮忙做饭走不开,叫爷爷来这帮忙带孙子。”
田泽一进灶房就往锅膛那去,外头下了大雨他淋湿了衣裳浑身直发抖。
“快回屋换身干的,病了可麻烦。”田媛夹了块菜塞进他嘴里,他笑着捂着嘴跑出去了。
堂屋里依旧闹腾,孩子们都是两三岁的小毛娃,一个劲的问田喜和炎树啥时候吃饭。
炎树没法子只得往灶房跑,“大姐,几个弟弟妹妹都喊饿。”
“一会就得,你把这两个碗端过去,小心点啊!”
炎树小心的端着碗出去,田媛给他拉着灶房门。等他进了堂屋,堂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
田庆才看孩子们两眼放光的盯着白馒头,也不顾啥规矩了,一人掰了一块给他们。毛娃有了吃食,哪还有嘴吵闹。
二伯家的妞妞比他们大些,拿着白馒头递给田泽,“哥哥吃!”
“你吃吧,吃完了哥哥再给你掰。”田泽抱起妞妞坐在腿上。
“爷爷奶奶呢?还有我爹我娘呢?”妞妞四岁,已经懂事了,“他们还没白馒头吃呢,给他们留着。”
田泽哄着妞妞,“他们有呢,你娘在家做了,做好了就送去地里。你爷爷他们都在地里割麦子呢!”
“哥哥骗人,我娘从不做白馒头,只做黄馍馍。”妞妞还较真了起来,说得田泽一时语塞。
田媛叫了田喜来帮忙端菜,一会功夫桌上摆满了碗筷。
“爷爷,爹,吃饭了。”田媛抱起勉勉,让她爹坐下吃饭。
田有亮不爱串门,孙子来喊他,是老伴嫌弃他在家碍手碍脚,就让他来老三这。
原本他也要下地的,老大不让,说他年纪大了,这又刮风又下雨,受不住再病了,那咋整!
他是为了不拖累他们,只得留家里。做饭有儿媳妇和孙媳妇他们,自己啥忙也帮不上,干脆来老三家看孙子吧!
“爷,快来坐,尝尝我的手艺。”田媛看田有亮不安的看向大门那,估计是担心地里,她过来扶着他入座。
“这么些菜啊,这哪吃得完啊!”田有亮几乎不大出门,有段日子没来田媛家了,桌上摆了好几样菜,老大家平时哪有这么些菜吃。
“爹,您就放开了吃,这些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就是阿媛会做,同一种菜能变着花样的做。”田庆才给田有亮夹了块肉,“这是用萝卜跟肉炖的,咸香得很。”
“这不过节不过年的咋还吃上肉了,我啥活也没干,肉给孩子们吃。”田有亮这话一出口,田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啥,没规矩!”田庆才训了一句。
田泽才不怕,有田媛在,他爹已经很久没对他们发脾气了。“大姐,二姐,你听爷爷这话耳熟不?”
“嗯,相当的耳熟啊!”田媛笑着说,“爷爷,您就吃吧。去年我爹腿刚摔下来那会子,家里做个煎蛋啊,做个肉啥的总说这话,一开始我还劝劝,后来就不劝了。”
“为啥啊?”田有亮没明白。
“因为我做的肉好吃啊,我爹他忍不了那个馋!”田媛说完,几个孩子都低着头闷笑。
田庆才也笑了起来,“这丫头,为了哄你爷爷吃肉,编排起你爹来了。爹,甭管他们,咱们吃肉,这丫头做的肉,诶哟,好吃得不行。”
“我也想吃肉!”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最小的穗穗睁着大萌眼盯着碗里的肉。
一下子,屋子里要吃肉的声音全嚷出来了。
“都有,都有,阿媛给孩子们分肉,分馒头。”田庆才心里头可真高兴啊,家里能有这样的日子,他这闺女功劳最大。
堂屋里热热闹闹的吃着饭,麦田里的农人们却都还饿着肚子。
那低吼的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拍打在身上是黏腻又湿冷,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那是啥滋味!
麦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个不注意就摔一跤,麦穗刮着脸,刮着胳膊既痒又疼。
疲累夹杂着难受,田里有人实在累得受不了骂一句,“这鬼天,专跟咱们过不去。老天爷诶,我们有啥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这般折磨我们啊!”
骂够了,歇了一口气还是得继续,若不然,被风刮倒的麦子泡一夜水就全完了。
田媛他们吃过了饭,风小了些,但雨却一丝也没变小。雨水拍打着地面,溅起许多的水泡。田媛看外头漆黑一片,又下着雨就让她爷爷别回去了,跟她爹挤一晚。
田有亮点点头,“我就在这待一晚,回去也帮不上他们的忙。”
男孩跟田泽他们挤一挤,女孩睡田媛她们的屋。等都安顿好了,田媛却没睡,她等在灶房,点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