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易铭、尤莉卡和娜莉斯卡决定离开纳迦罗斯之前,一纸来自巫王马雷基斯的谕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他们原有的计划。谕令的内容很简单:巫王陛下将在哀恸大厅再次召见他们。
哀恸大厅,依旧是那般幽深而华丽,黑曜石的立柱与水晶的灯火交相辉映,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而又带着几分压抑的氛围。巫王马雷基斯端坐在他那由巨龙骸骨与黑铁铸就的王座之上,覆盖着狰狞面甲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李易铭,尤莉卡·玛格多娃,娜莉斯卡·莱萨。”巫王低沉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你们在纳迦罗斯的修行,看来卓有成效。戈隆德的导师们对你们的评价很高。”
“全赖陛下恩典。”李易铭躬身行礼,尤莉卡和娜莉斯卡也随之致意。他们知道,巫王此刻召见他们,绝不仅仅是为了简单的寒暄。
马雷基斯微微颔首,似乎对他们的恭敬态度颇为满意。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辞,然后缓缓开口道:“你们此行前来纳迦罗斯,是为了寻求力量,以守护你们在提利尔的基业。如今,你们的目标已经达成。那么,关于提利尔的未来,你们可曾有过更深远的考量?”
李易铭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他恭敬地回答:“回禀陛下,属下等返回提利尔之后,自当励精图治,巩固米拉格连诺的统治,并努力维护提利尔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使其成为纳迦罗斯在旧世界一个可靠的……朋友。”他刻意选择了“朋友”这个词,而非“附庸”或“盟友”。
“朋友……”马雷基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不错的定位。但是,李易铭,你可曾想过,仅仅是‘朋友’,或许并不足以支撑你在提利尔那片混乱之地立足?”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提利尔诸邦林立,人心叵测。你虽然暂时掌控了米拉格连诺,但那些旧世界的贵族们,那些习惯了勾心斗角、背信弃义的城邦领主们,真的会甘心臣服于你这个‘外来者’吗?更何况,你身上流淌着的是哈尔·冈西的血脉。”
李易铭默然。巫王的话,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提利尔的政治环境确实复杂而凶险,他对此深有体会。
“所以,”马雷基斯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有一个提议,一个对你,对纳迦罗斯,都有利的提议。”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尤莉卡和娜莉斯卡都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警惕地注视着巫王。
“我提议,”马雷基斯一字一句地说道,“由你,李易铭,在提利尔建立一个全新的王国。一个名义上独立,但实际上与纳迦罗斯血脉相连的王国。你将成为这个王国的国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纳迦罗斯,将为你提供全方位的支持——军事、经济,乃至魔法。我们将帮助你扫平提利尔所有不服从你的势力,让你真正成为那片土地的主宰。”
这个提议,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易铭三人心中炸响!
成为提利尔的国王,拥有纳迦罗斯全方位的支持……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这意味着他们将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在提利尔的权力漩涡中挣扎,而是可以直接凭借强大的力量,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稳固统治。
尤莉卡和娜莉斯卡都看向李易铭,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她们知道,这个决定将直接影响他们未来的命运。
李易铭的内心同样翻江倒海。巫王的提议,无疑是一条通往权力顶峰的捷径。他甚至可以想象,在纳迦罗斯黑暗精灵大军的铁蹄之下,提利尔那些鼠目寸光的城邦领主们瑟瑟发抖的模样。但是……
他想起了米拉格连诺的民众,那些在他推翻懦弱国王列奥纳多后,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们。他们渴望的是和平与安宁,而不是成为另一个强大势力的附庸,哪怕这个势力能带来暂时的稳定。他也想起了自己在震旦所受的教育,那种对“王道”与“民心”的理解,与纳迦罗斯这种赤裸裸的强权政治截然不同。
更重要的是,他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巫王马雷基斯绝非慈善家,他如此慷慨地提出这个建议,必然有着更深层次的图谋。这个“名义上独立”的王国,恐怕最终只会沦为纳迦罗斯在旧世界的殖民地和战略棋子。而他这个国王,也将彻底被绑在纳迦罗斯的战车之上,失去自主的权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他知道,他必须给出一个谨慎而明确的答复。
“陛下,”李易铭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您的慷慨与信任,令属下感激涕零。能够得到纳迦罗斯的支持,对于我们在提利尔的立足,无疑是雪中送炭。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小心地组织着语言:“但是,提利尔的情况与纳迦罗斯不同。那里的人民,经历了太多的战乱与压迫,他们渴望的是自主与尊严。如果骤然建立一个由外力扶持的王国,恐怕会激起强烈的反弹,反而不利于长期的稳定。而且,属下认为,一个真正强大的盟友,应当是建立在相互尊重与平等互利的基础之上,而非单方面的依附。”
他抬起头,直视着巫王的眼睛,语气诚恳却不失坚定:“所以,属下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我们更希望以一个独立自主的米拉格连诺公国的身份,与伟大的纳迦罗斯建立稳固的同盟关系。我们将是纳迦罗斯在旧世界最忠实的伙伴,愿意为维护双方共同的利益而竭尽所能。但我们希望,提利尔的未来,能够由提利尔的人民,在我们的引导下,自己去选择。”
尤莉卡和娜莉斯卡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巫王。她们知道,李易铭的这番话,无异于是在婉拒巫王那看似“慷慨”的提议,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大厅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巫王马雷基斯静静地坐在王座上,那张钢铁面甲之后的表情无人能够看清。他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李易铭,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李易铭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没有丝毫退缩。
良久,马雷基斯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独立自主……自己选择……李易铭,你的想法,很有趣。也很有……勇气。”
他顿了顿,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我欣赏你的坦诚,也理解你的顾虑。或许,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强扭的瓜不甜,一个心怀芥蒂的附庸,确实不如一个真心实意的盟友。”
李易铭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好吧,”马雷基斯挥了挥手,仿佛有些意兴阑珊,“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强求。纳迦罗斯,从不缺少盟友,也不惧怕敌人。只是,李易铭,你要记住,机会往往只有一次。当你真正面临无法解决的困境时,或许会怀念今日的这个提议。”
“属下明白。多谢陛下体谅。”李易铭再次躬身。
“嗯。”马雷基斯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他转向一旁的侍从,吩咐道:“去,将我为他们准备的礼物取来。”
片刻之后,侍从捧着三个精致的黑曜石盒子走了进来。
马雷基斯指着盒子说道:“这是我给你们的临别赠礼。里面是一些纳迦罗斯特有的魔法物品和材料,或许对你们未来的发展有所帮助。另外,考虑到你们返回提利尔路途遥远,且米拉格连诺的局势尚不明朗,我会派遣一支由五十名精锐黑暗精灵卫队组成的‘仪仗队’护送你们。他们将听从你的调遣,直至你们在米拉格连诺站稳脚跟。”
李易铭心中一凛。这支“仪仗队”,名为护送,实则恐怕也有监视和施加影响的意味。但此刻,他无法拒绝。
“多谢陛下厚赐!”李易铭与尤莉卡、娜莉斯卡一同谢恩。
“好了,你们可以退下了。准备一下,明日便启程吧。”马雷基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走出哀恸大厅,李易铭三人都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纳迦罗斯的空气依旧冰冷,但他们的心情却因为坚守了内心的选择而变得有些明朗。
“亲爱的,你刚才真是太冒险了。”尤莉卡心有余悸地说道,“直接拒绝巫王的提议,我真担心他会当场发怒。”
娜莉斯卡也点头道:“是啊,巫王的威严深不可测。不过,你做得对。我们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牺牲掉未来的自主。”
李易铭望着远处戈隆德那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城市轮廓,眼神深邃:“权力是柄双刃剑。巫王的提议虽然诱人,但那份‘支持’的背后,必然是沉重的枷锁。我们好不容易才从提利尔的泥潭中挣扎出来,不能再轻易地将命运交到别人手中。”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那支‘仪仗队’,我们小心应对便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返回米拉格连诺,稳定局势。蒙特兹·阿康西亚公爵虽然暂时摄政,但人心隔肚皮,我们离开这么久,不知道那边是否会发生什么变故。”
一想到米拉格连诺,三人的心情都不由得沉重了几分。他们在纳迦罗斯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故土的局势,却依旧充满了未知。
当晚,李易铭三人仔细检查了巫王赠送的礼物。盒子里果然是一些珍贵的魔法材料,包括用于制作强力药剂的稀有草药、能够增幅魔法威力的水晶,以及一些刻有黑暗精灵符文的武器和护甲。这些东西对于他们实力的提升,确实有着不小的帮助。
次日清晨,当血色的弯月与惨白的满月尚未完全隐去,李易铭、尤莉卡、娜莉斯卡便带着奥妮克希亚(她将被安置在一艘经过特殊改造的、足以容纳她的黑色方舟上),以及那支由一位名叫马鲁斯·黑刃、神情冷峻的黑暗精灵队长率领的五十名精锐卫队,踏上了返回提利尔的航程。
黑色的方舟如同利刃般切开冰冷的海面,向着遥远的旧世界驶去。纳迦罗斯的海岸线在视野中渐渐远去,那片充满了力量、机遇与无尽黑暗的土地,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他们的修行之旅已经结束,而一场关乎权力、忠诚与背叛的考验,以及一个崭新王国的未来,正等待着他们的归来与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