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一番借古喻今的点拨,如同拨云见日,驱散了刘备心中积郁多日的阴霾。他不再为眼前的困顿而焦虑,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更长远的未来——建立属于自己的根本之地。这一战略目标的明确,使得之前赵云、糜竺等人暗中进行的一系列布局,其重要性陡然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些散布在外的触角,不仅是退路,更是未来进军的跳板和耳目。
冬去春来,邺城依旧寒冷,但冰雪已开始消融。在糜竺那间位于绸缎庄地下的密室里,气氛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刘备、赵云、糜竺、陈登、孙乾等核心成员再次秘密聚首。这一次,不再是商讨对策,而是听取来自远方的“捷报”。
糜竺的神情比往日轻松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从一口上了锁的铁箱中取出几卷用密语写就的绢帛,铺在案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主公,诸位,好消息!北路和南路,均有佳音传回!”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几卷绢帛上。
“北路,糜忠来信。”糜竺拿起第一份密报,“他们已在辽东襄平城站稳脚跟,凭借带去的中原货物,迅速打开了市场,与城中几家大商号建立了稳固关系。更重要的是,通过重金结交,已与公孙度麾下一位掌管军械的偏将搭上线,此人对其主公孙度苛待部属颇为不满。糜忠已按计划,将部分‘特种’兵械样本作为厚礼赠予他,对方极为惊喜,态度热络。此外,通过商队往来,已初步接触了辽东南部的一个乌桓中型部落,以盐铁茶叶交换了他们的皮货和战马,关系正在升温。糜忠判断,辽东公孙度对袁绍戒心甚重,我方有机会在此缝隙中立足。”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好!辽东偏远,民风彪悍,若得良马,便可练就精锐骑兵!此乃意外之喜!”
糜竺又拿起第二份密报:“南路,糜芳来信。交州方面更为顺利。他们在苍梧郡广信城外购置了三处大庄园,招募流民屯田,引种的新稻种长势良好,预计收成将远超当地。以护卫庄园为名训练的三百部曲,已初具战力。最关键的是,糜芳通过进献珍宝古籍,已得士燮之子士徽赏识,获准在交州长期经营。近日,士徽甚至暗示,若中原局势持续动荡,欢迎像刘皇叔这样的仁德之士前往交州‘做客’。交州士燮,似乎有割据自保、广结善缘之意。”
陈登捻须微笑:“交州富庶,偏安一隅,士燮家族经营数代,根深蒂固。能得此门路,实乃天助我也!将来无论是以交州为根基,还是以此为跳板沟通江东荆州,皆大有可为。”
孙乾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交州气候温暖,可一年三熟,若能大力开发,便是取之不尽的粮仓!”
刘备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振奋之色。
糜竺最后拿起几份来自河北本地的密报:“河北方面,亦有进展。子龙将军此前联络的赵郡豪强高蕃,近日暗中送来消息,言其联络了境内三位对袁绍赋税和用人政策不满的豪强,皆愿与主公暗中往来。此外,通过商队伙计在各地酒肆茶楼散布消息,审配与郭图两派矛盾日益激化,近日甚至为了一批军马分配,在袁绍面前公然争吵,袁绍不悦,各方行事效率更低,对我等的监视也松懈了不少。”
赵云沉声道:“此乃意料之中。内部不和,则外力易入。河北豪强,受袁绍世家大族压制久矣,其心未必附袁。此正可为我所用。”
糜竺总结道:“综合各方消息,以我糜家商路为骨干,北至辽东襄平,南至交州广信,西连并州,东接青州,一张覆盖小半个北中国的情报网络,已初步编织成型!各地据点,既可互通消息,亦可转运物资,更可潜伏精锐。虽尚显稚嫩,但骨架已成,假以时日,必能发挥巨大作用!”
他指向墙上那幅巨大的、标满了隐秘符号的地图。只见从邺城出发,数条虚线向北延伸至辽东,向南蜿蜒至交州,中间还有无数支线连接河北、中原各地。一张无形的大网,已悄然张开。
刘备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那些代表秘密据点的符号,心潮澎湃。几个月前,他还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困守孤城。如今,虽然表面上依旧寄人篱下,但暗地里,触角已伸向如此遥远广阔的地域!这种“潜龙在渊”、暗中布局的感觉,与之前被动挨打的局面截然不同,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希望。
“子仲,元龙,公佑,子龙……辛苦诸位了!”刘备转身,向众人深深一揖,“有此网络,我等便不再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进可攻,退可守,更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皆诸位之力也!”
众人连忙还礼。
赵云道:“主公,网络初成,尚需巩固。眼下当务之急,是确保联络通道安全顺畅,继续物色可靠人手充实各地据点,并加强对袁绍、曹操等主要势力动向的监控。尤其是袁绍,其何时、如何南征曹操,将直接影响天下大局,亦是我等脱身之关键时机!”
“子龙所言极是!”刘备重重点头,“一切按计划进行。资金、人手,子仲可全权调配。务必将此网络,打造得如铁桶一般!”
密室内,灯火摇曳,众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信心与期待。一张覆盖数千里的情报网,如同黑暗中的无数只眼睛,已经悄然睁开,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纷乱的天下。刘备集团,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悄然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石破天惊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