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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优事件如同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在赛尔号上漾起了一圈涟漪后,便迅速归于平静。那只蓝色的小水系精灵在找到失落的“信物”后,很快被妥善安置,或许未来会成为某位赛尔的伙伴,但那已是后话。

精灵舱内,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轨道。暖光,软垫,定时送达的美食,以及萦绕不去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安宁。墨渊依旧是他那副对万事漠不关心的懒散模样,大部分时间都蜷在角落,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消化能量,完美扮演着“重伤未愈、需要静养”的虚弱形象。鎏光则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自带发热功能的金色抱枕,紧挨着他,分享着光和温暖。

然而,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变化的核心,来源于那颗圆润的、翠绿色的——小豆芽。

自从海洋星那场惊心动魄的救援,以及之后墨渊那次笨拙却有效的安抚之后,小豆芽内心对墨渊那份根深蒂固的恐惧,虽然未曾完全消失,但已经被一种更复杂、更活跃的情绪所取代——好奇,困惑,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要墨渊清醒着,就绝对待在鎏光的另一侧,保持安全距离。现在,它会偶尔停下它不知疲倦的蹦跳,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用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悄悄地、认真地观察着墨渊。

观察他慵懒的睡姿,观察他偶尔甩动的、带着星点反光的黑色尾巴,观察他半眯着的、在暖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琥珀色瞳孔。它试图将眼前这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点楚楚可怜的黑色“小猫”,与记忆中那个从深海阴影中跃出、散发着恐怖气息、瞬间击溃利牙鱼的暗影类人形精灵联系起来。

巨大的反差让它的小脑袋瓜子充满了问号。

这天,赛小息送来了据说能“促进精灵间友好关系”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混合水果能量冻。他将能量冻分装在几个小碟子里,放在软垫中央。

鎏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开心地用爪子扒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小豆芽也蹦跶过来,但它没有立刻开动,而是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能量冻,又偷偷瞄了一眼依旧趴在原地、似乎对食物兴趣不大的墨渊。

墨渊其实闻到了那诱人的甜香,内心对赛尔号在精灵食品研发上的投入再次给予了肯定。但他维持着“病弱”设定,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示意自己“看到了,但没力气”。

小豆芽犹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件让墨渊和鎏光都有些意外的事情。它用两片嫩叶,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碟子里一小块粉红色的、看起来格外甜美的能量冻,慢慢地、一步一顿地,朝着墨渊的方向挪了过去。

它的动作很慢,带着明显的迟疑,仿佛随时准备掉头跑开。叶片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着。

鎏光停下了进食,金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小豆芽的举动。

墨渊也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绿色的、圆滚滚的小东西一点点靠近。

终于,小豆芽在距离墨渊还有两个身位的地方停了下来。它不敢再靠近了。它抬起头,看了看墨渊似乎没有流露出不耐或威胁的眼神,然后鼓起勇气,将那片捧着能量冻的叶子,朝着墨渊的方向,又往前递了一点点,同时发出了细微的、带着试探意味的“芽…?”声。

那意思很明显:这个……给你吃?

墨渊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小家伙会来这么一出。分享食物?在精灵的世界里,这往往意味着极大的信任和友善的表示。

他看着那片微微颤抖的叶子上,那块晶莹剔透的粉色能量冻,又看了看小豆芽那双充满了紧张、期待和一丝害怕的大眼睛。

‘……搞什么?’他在心里嘀咕。按照他设定的“孤僻虚弱”路线,他应该无视,或者干脆转过身去。但……那块能量冻闻起来确实不错,而且这小东西鼓足勇气示好的样子,让他莫名地……有点下不去手拒绝。

他沉默了几秒,在这几秒里,小豆芽的眼神从期待慢慢变得有些黯淡,叶片也开始往回缩。

就在小豆芽以为自己的示好被彻底无视,有些失落地准备退回时,墨渊动了。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靠近,只是伸出了他那只带着柔软深色肉垫的前爪,用爪尖极其轻巧、迅速地从小豆芽的叶子上,勾走了那块粉色能量冻。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几乎没碰到小豆芽的叶子。

然后,他看也没看小豆芽,主要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低下头,小口地吃掉了那块能量冻。清甜爽滑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开,带着某种莓果的芬芳。

嗯,味道确实很好。

小豆芽呆住了,它看着自己空了的叶子,又看了看正低头看似冷漠进食的墨渊,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它没有害怕!它把食物给出去了!而且……而且小黑接受了!

“芽!芽芽!”它开心地原地蹦跶了两下,头顶的叶子欢快地舒展开,之前那点小心翼翼和恐惧仿佛被这股喜悦冲散了不少。它不再停留,飞快地蹦回自己的食碟旁,开始大口享用剩下的能量冻,心情明显雀跃无比。

鎏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笑意,他用意识对墨渊说:“它好像很喜欢你哦,墨渊。”

墨渊咽下嘴里的能量冻,甩了甩尾巴,意识回应带着点不自然:“……只是不想浪费食物。”他才不会承认,刚才那小东西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让他心里某处坚硬的地方,稍微松动了一点点点。

这次成功的“投喂”,似乎打开了某种开关。

自那以后,小豆芽对墨渊的试探更加大胆了。

它会在大家一起晒太阳(鎏光负责制造阳光效应)时,不再只挨着鎏光,而是会尝试着,一点点地,将自己圆滚滚的身体,挪到距离墨渊更近一些的地方。一开始只是靠近半个身位,后来是一个身位,最后几乎能挨着墨渊蜷缩着的后腿了。

墨渊对此通常是默许状态。只要这小东西不打扰他睡觉,不试图爬到他身上,他也就懒得驱赶。偶尔,当小豆芽靠得特别近,甚至能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的、属于植物的清新气息和微微体温时,墨渊会不易察觉地调整一下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无意中给了它一个更舒适的依靠角度。

当然,小豆芽的“得寸进尺”也是有极限的。有一次,它玩闹得忘了形,试图像扑鎏光尾巴那样去扑墨渊那总是慵懒甩动的黑色尾巴尖。

结果,它的叶子还没碰到那撮银灰色的尾尖毛,墨渊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尾巴“嗖”地一下收了回去,同时琥珀色的竖瞳淡淡地扫了它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怒气,也没有之前的冰冷威压,只是一种平静的、带着些许警告的注视。

小豆芽瞬间僵住了,海洋星那份被遗忘的恐惧似乎又隐约冒头,它立刻乖乖缩回鎏光身边,好半天没敢再乱动。

墨渊看着它那副怂怂的样子,内心无语。‘胆子还是这么小。’他重新闭上眼睛,尾巴也放松下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经过这次小小的“教训”,小豆芽明白了界限在哪里。它不再试图进行过于活泼的肢体接触,但那种小心翼翼的亲近却并未减少。

而另一份变化,则来自于小米。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以及共同经历了数次或大或小的危机(哪怕墨渊全程划水),小米对墨渊和鎏光的警惕心,也在逐渐降低。它依旧是最忠诚地守护在赛小息身边的伙伴,但对精灵舱内的这两个“室友”,它开始表现出更多的接纳。

它不再总是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墨渊,偶尔,当赛小息不在时,它也会安静地趴在软垫上,听着鎏光吸收光能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令人舒适的嗡嗡声,看着墨渊那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懒样。

有时,赛小息会带来一些需要精灵之间配合才能玩的小玩具,比如一个会自动发射柔和光斑、需要精灵用爪子或叶片去扑打的小机器。

鎏光和小豆芽通常玩得最欢。鎏光会用他灵活的光能操控,试图让光斑拐弯,而小豆芽则蹦蹦跳跳,用叶子去拍打,虽然经常因为太圆润而摔个屁墩儿,但乐此不疲。

有一次,一个光斑无意中弹射到了正在假寐的墨渊鼻子前。

墨渊连眼睛都没睁,只是不耐烦地伸出爪子,快如闪电地一拍——“啪”,光斑应声而碎,化作点点光屑。

这精准而迅速的一击,让旁边的小米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它歪着头看着墨渊,似乎在想,这只“虚弱”的黑猫,反应速度好像有点快得不像话?

墨渊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表现过头了。他赶紧收回爪子,把脑袋埋得更深,喉咙里发出不适的“哼唧”声,仿佛刚才那一下耗费了他很大力气,甚至牵扯到了“旧伤”。

小米眼中的疑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甚至还有一点点……类似于“看来你也没那么没用”的微弱认可。

自那以后,小米偶尔也会在玩闹时,将光斑故意引导到墨渊附近,似乎想看看他会不会再“本能”地出手。但墨渊学乖了,任凭光斑在眼前晃悠,他自岿然不动,最多不耐烦地甩甩尾巴,将“病弱”贯彻到底。

不过,这种互动本身,就说明小米已经将他们视为了可以一起游戏的伙伴,而非需要时刻警惕的陌生精灵。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平静的午后。

赛小息小队外出执行一个简单的资源勘探任务,精灵舱内只剩下四只精灵。暖光灯散发着令人安心温度,鎏光摊成一张完美的光能吸收毯,墨渊照例蜷缩着补眠,小豆芽玩累了,靠在鎏光身边打着盹。小米则趴在门口,守护着这片宁静。

突然,飞船似乎穿越了某个轻微的能量湍流区,整个舱体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这种震动对于赛尔号来说司空见惯,通常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然而,正在打盹的小豆芽,或许是因为睡姿不太安稳,被这突如其来的微震惊得一个激灵,迷迷糊糊中失去了平衡,圆滚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旁边一歪——

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了墨渊蜷缩着的、黑绒绒的怀里!

墨渊在感觉到有东西撞进来的瞬间就醒了。他低头,看着那颗翠绿色的、圆嘟嘟的小东西,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甚至因为找到了热源而本能地在他柔软的腹部绒毛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咂咂嘴,继续沉沉睡去,甚至还发出了细微的、满足的“呼噜”声。

墨渊:“…………”

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一个温暖、柔软、带着草系气息的小东西,就这么毫无隔阂地贴在他身上,信任地依偎着他,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

鎏光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抬起头,看到这一幕,金色的眼睛先是惊讶地睁大,随即弯成了月牙,意识里充满了促狭的笑意:“哇哦~贴贴了呢~”

连门口的小米都回过头,看到小豆芽窝在墨渊怀里安睡的样子,眼神也柔和了下来,似乎觉得这场面……还挺和谐?

墨渊的第一反应是想把这小东西推开。他不习惯这种亲密接触,这太超出他的安全距离了。

但是,当他抬起爪子,看着小豆芽那毫无防备的睡颜,感受着它传递过来的、全然信任的平和能量,他的动作顿住了。

推开它?会不会又把它吓哭?好不容易才安静几天……

而且……这种感觉,似乎……也不全是讨厌。

他回想起赛小息砸碎勋章时那毫不犹豫的样子,回想起鎏光总是无条件挨着他的温暖,甚至回想起小米偶尔投来的、不再充满审视的目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鎏光都以为他是不是石化了的时喉。

最终,墨渊那抬起的爪子,没有落在小豆芽身上,而是轻轻地、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落在了小豆芽旁边的软垫上。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小豆芽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像是认命般,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他那总是微微蹙起的眉心,似乎舒展了一些。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冷的隔膜,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没有推开这份意外的亲近。

模拟的阳光透过观测窗,洒在精灵舱的软垫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温暖的画面:金色的狐狸幼崽摊开着吸收光能,黑色的“幼猫”怀里依偎着一颗圆润的绿色小豆芽,门口红色的光系精灵忠诚守护。

隔阂在无声中消融,信任在陪伴里滋生。对于墨渊而言,这条“躺平”的路上,似乎在不经意间,又多了一份需要他稍微“费心”去维护的、柔软的羁绊。

而他发现,自己对此,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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