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质子牢笼内,绝望的氛围几乎凝固成了实质。幽蓝色的能量壁垒无声地流转,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外部,艾里逊的鼾声与火山星的低沉轰鸣交织;内部,是沉重的呼吸与无能为力的死寂。
赛小息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电子眼的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他徒劳地用手指抠挖着看似光滑如镜的能量壁垒,指甲与壁垒摩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吱嘎”声,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阿铁打抱着他的斩月双刀,靠在壁垒上,眉头紧锁,一遍遍在脑中模拟着攻击的角度和方式,却又一次次被现实否定。
卡璐璐则蹲在地上,用她仅存的维修触须试图分析壁垒的能量结构,但反质子材料的复杂程度远超她的知识范畴,诺诺的全息投影上只有一片混乱的能量流和无法解析的乱码。
盖亚站在牢笼中央,双臂环抱,黑白相间的身躯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猩红的瞳孔中不再有最初的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封般的寒意。
他纵横宇宙数百年,历经无数恶战,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被如此卑劣的伎俩困住,如同笼中困兽。这种屈辱感,远比肉体的禁锢更让他难以忍受。他没有再尝试攻击,因为刚才的“石破天惊”已经证明,这牢笼能吸收并分散他的力量,蛮力毫无意义。
精灵胶囊内,墨渊的感知如同最冷静的观测者,记录着牢笼内每一丝能量波动和每一个人的情绪变化。绝望、愤怒、不甘……这些情绪如同浑浊的溪流,在狭小的空间内涌动。然而,在他的意识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平静。
他知道剧情。他知道不久之后,赛小息会联系上赛尔号,肖恩博士会指出正质子光锯的存在,而小米的光能可以激活它。他知道牢笼会被打破,艾里逊会被打飞,盖亚会离开。这一切,都在他知晓的“剧本”之内。
但是……
他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那个如同雕像般沉默的盖亚身上。那股凝练、狂暴、却又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战斗能量,即使在被禁锢的状态下,依旧如同沉睡的火山,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自从穿越到这个赛尔号世界,三年雨林挣扎,数月飞船蛰伏,他见过不少精灵,经历过几次危机,但像盖亚这样,将“战斗”二字刻入灵魂本源的存在,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
一种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躁动,在能量核心深处悄然滋生。那不是保护谁的冲动,也不是生存受到威胁的警惕,而是一种纯粹的、对于“对手”的渴望。他的夜魇战喵形态,继承了暗影的诡秘与战斗系的狂野,本质上,他同样渴望着酣畅淋漓的战斗,只是被他用“躺平”的表象深深掩埋。
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盖亚,感受着那引而不发的强大,那份被压抑的渴望,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窜起了火苗。
‘切磋……’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迅速变得清晰、坚定。他知道盖亚很快会离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在不暴露自身秘密、不干扰主线剧情的前提下,与这个世界的顶尖战力进行一次短暂的、纯粹的较量,印证自身的力量,满足那潜藏的战斗本能……这诱惑,对他来说,前所未有地强烈。
风险?有。盖亚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便他进化,也未必能稳操胜券,甚至可能受伤。但相比于可能带来的收获和对自身实力清晰的认知,这点风险,值得一冒。他有暗影遁形保命,只要不恋战,脱身应该不难。
心意已决。
“鎏光。”墨渊用意识呼唤。
“嗯?墨渊?”鎏光立刻回应,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担忧。
“我出去一下。”墨渊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出去?现在?外面那么危险!那个笼子……”鎏光吓了一跳。
“没事。你留在胶囊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暴露。”墨渊叮嘱道,“等我回来。”
说完,不等鎏光再反对,墨渊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体内被压制到极致的暗影能量。他不能直接打破胶囊,那会惊动所有人。他需要的是更精细的操作——如同水滴渗透海绵,让自身的存在暂时“融入”胶囊本身的能量结构,再于外部阴影中重组。
这是一个极其细微且危险的过程,需要对能量有着绝对的掌控。墨渊屏息凝神,意识沉入能量核心最深处。
与此同时,外界,赛小息在卡璐璐的鼓励下,终于再次振作(或者说走投无路之下),尝试用诺诺联系赛尔号。微弱的信号穿透了反质子牢笼的干扰,连接到了飞船上的派特博士。
“……反质子材料?这个……这个太坚固了,我也没办法啊!”通讯屏上,派特博士抓着他那乱糟糟的头发,一脸苦恼。
就在赛小息的心再次沉入谷底时,一个冷静的声音插了进来,是肖恩博士。
“等等!反质子材料虽然坚硬,但并非无解!理论上,可以使用性质相反的‘正质子’能量进行切割!卡璐璐,你的工具包里,是不是有一把备用的‘正质子光锯’?”
卡璐璐一愣,随即飞快地翻找起来:“有!有的!可是……这把光锯需要至少十万伏的强光能量才能激活,我的工具根本提供不了……”
“十万伏强光?”赛小息下意识地看向了脚边依旧虚弱的小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米身上。
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微小火种,再次照亮了牢笼。
也就在这希望重燃、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的瞬间——
放置在角落的、属于墨渊和鎏光的那个精灵胶囊,表面微不可察地闪过了一丝极其黯淡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紫色流光。
胶囊本身没有任何破损,但在其投射于地面的一小片阴影中,空间的质感发生了细微的扭曲,仿佛墨滴落入水中,无声无息地荡漾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没有任何人察觉。赛小息正紧张地鼓励着小米,卡璐璐和阿铁打屏息凝神,盖亚的目光也略带审视地投向了那只小小的光系精灵。就连近在咫尺的鎏光,也只是感觉到墨渊的意识波动瞬间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与他之前叮嘱的“隐藏”状态无异。
墨渊,已然如同真正的影子,脱离了精灵胶囊,潜藏在了牢笼角落最深的阴影之中。他依旧维持着影猫的幼崽形态,巴掌大的黑色身躯紧贴着冰冷的地面,琥珀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将外界的一切尽收眼底,耐心地等待着。
他看到小米在众人的鼓励下,强撑着站起来,周身开始闪烁不稳定的光芒。
看到它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因为虚弱而失败,却又在赛小息焦急的呼喊中再次凝聚力量。看到那最终爆发出的、璀璨夺目的、仿佛凝聚了所有信念与羁绊的强光,成功激活了卡璐璐手中那柄小巧的正质子光锯!
幽蓝色的光芒亮起,带着一种与反质子壁垒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与穿透力的波动。
“成功了!”卡璐璐惊喜地叫道,立刻操控光锯,对准头顶的能量壁垒!
“滋滋滋——!”
令人振奋的切割声响起!坚不可摧的反质子壁垒,在正质子光锯面前,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轻易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希望的火种瞬间燎原!
卡璐璐动作飞快,沿着划开的口子,迅速切割出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缺口!
“快!出去!”阿铁打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还有些发愣的赛小息,率先从缺口钻了出去!
盖亚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晃,便已出现在牢笼之外!
重获自由!
几乎在离开牢笼的瞬间,盖亚那被压抑的怒火与杀意便如同火山般爆发!他猛地转头,目光瞬间锁定了被切割声惊醒、正揉着眼睛、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艾里逊!
“艾!里!逊!”盖亚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蕴含着滔天的愤怒。
艾里逊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的睡意瞬间被惊恐取代!“快!快拦住他!”他一边尖叫着,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
几个海盗杂兵鼓起勇气冲上来,却被盖亚随手一挥,如同拍苍蝇般扫飞出去,撞在岩石上不省人事。
盖亚的目标只有艾里逊!他一步踏出,瞬间逼近!
“不…不要过来!”艾里逊惊恐万状,连滚带爬,样子狼狈不堪。
盖亚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蕴含着恐怖力量的一拳,毫不花哨地直轰而出!
“砰!”
艾里逊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惨叫着被轰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化作一颗闪亮的“星星”,消失在天际。
解决了罪魁祸首,盖亚胸中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一些。他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他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刚刚脱困的赛尔小队,以及他们手中那柄还在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正质子光锯。
他的目光在卡璐璐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再次认可了她的技术。随即,他什么也没说,迈步走向那艘侧翻在地、破损严重的侦查飞船。
阿铁打立刻紧张起来,手握住了刀柄:“你想干什么?”
盖亚没有理会,走到飞船旁,伸出双手,抵住飞船最沉重的部分。只见他手臂肌肉微微贲张,那沉重的飞船竟然被他硬生生抬起、扶正,然后轻轻地、平稳地放在了地面上。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依旧一言不发,转身,黑白相间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嶙峋的怪石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他就这么走了?”赛小息看着盖亚消失的方向,有些反应不过来。
“真是个奇怪的精灵……”卡璐璐喃喃道。
阿铁打也松开了刀柄,哼了一声:“算他还有点良心!”
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盖亚临走前那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三人一时间感慨万千,开始检查飞船的损伤,讨论着如何修复返航。
没有人注意到,在牢笼阴影的角落里,那只巴掌大的黑色影猫,在盖亚身影消失的瞬间,也如同融化了一般,悄无声息地渗入了更深的阴影之中,朝着盖亚离开的方向,悄然潜行而去。
精灵胶囊内,鎏光感受着外界突然变得轻松的气氛,以及墨渊那依旧“沉睡”的意识波动,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乖乖地等待着。他相信墨渊,就像相信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一样。
而此刻,墨渊,如同一个真正的暗夜猎手,将自身的气息、能量、乃至存在感都压制到了最低。他在岩影间穿梭,在熔岩投下的光暗交界处遁形,速度快如鬼魅,却又无声无息。他的目标明确——前方那道刚刚离去、依旧散发着独特战斗气息的身影。
他的琥珀色竖瞳中,不再有平日的慵懒与漠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刀锋的战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于即将到来的交锋的期待。
这场不在“剧本”之内的私下切磋,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