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盖亚离去时留下的尘埃似乎尚未完全落定,火山星那永恒的、带着硫磺与焦灼气息的热风,便再次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主旋律。
赛尔先锋小队三人,站在那艘经过卡璐璐紧急抢修、勉强恢复基础航行功能、但外壳依旧布满伤痕的侦查飞船旁,正准备进行最后的离星检查。
“引擎输出功率稳定在百分之七十五,导航系统校准完毕,外壳破损处已进行临时强化处理……应该能支撑我们返回赛尔号了。”卡璐璐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对着手中的电子板说道。
“哼,总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阿铁打拍了拍飞船外壳,震落一片焦黑的灰烬,“等回去修整好,下次一定要找艾里逊那家伙算总账!”他的两把斩月双刀完好地交叉背在身后,闪烁着寒光。
赛小息则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放在座椅固定槽里的那两个精灵胶囊——属于墨渊和鎏光的。自从反质子牢笼事件后,他将胶囊收回,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一种细微的、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萦绕在他简单的处理器里。是因为之前太紧张了吗?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点异样抛开。
“好了,快上船吧!早点回去早点安心!”赛小息催促着,率先踏上了舷梯。
然而,就在飞船引擎再次发出低吼,即将脱离火山星引力圈的那一刻,异样的感觉陡然变得清晰而强烈!
并非是来自内心的违和,而是来自外界环境的、实实在在的剧变!
“警告!外部环境温度急剧升高!已超过安全阈值!”飞船的警报系统突然尖锐地鸣响起来,主控屏幕上的温度曲线如同失控的火箭,直线飙升!
几乎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将金属都融化的热浪,透过并不完善的飞船隔热层,狠狠地拍打在三人身上!
“哇啊!怎么这么热?!”赛小息感觉自己的外壳都在发烫,内部的冷却系统发出了过载的嗡鸣。
卡璐璐震惊地看着传感器传回的数据:“不可能!火山星的平均温度虽然高,但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攀升到这种程度!这……这简直像是整个星球都要被点燃了!”
阿铁打冲到舷窗前,向外望去,只见下方原本只是暗红色的大地,此刻许多地方竟然泛起了刺眼的亮红色,仿佛岩层之下有巨大的炉火在疯狂燃烧!空气中的硫磺味浓烈到刺鼻,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因高温而扭曲上升的光线波纹。
“你们快看那边!”阿铁打突然指着最大那座火山口的方向,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赛小息和卡璐璐顺着他的指引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在翻涌着浓烟与隐约火光的火山口边缘,一只通体由炽热岩石与流淌熔岩构成的精灵——赤西西比,正以一种极其怪异、充满力量感却又透着几分癫狂的姿态,疯狂地舞动着!
它的四肢划出一道道凝而不散的火弧,每一次踏步都让脚下的岩石融化凹陷,每一次挥臂都带起灼热的风暴!它周身的火焰不再是稳定的燃烧,而是如同失控的烈焰喷泉,时而冲天而起,时而猛地收缩,极不稳定。它那原本应该是明亮橙红色的身躯,此刻也隐隐透出一丝不祥的暗红与黑色纹路。
“赤……赤西西比?”卡璐璐调出数据库,声音带着惊愕,“根据记载,赤西西比的‘能量释放之舞’,是为了平衡火山内部积压的能量,防止其过度膨胀导致毁灭性喷发。但……但这种舞蹈,按照古老周期,每五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现在远远没到时间!”
赛小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想起了派特博士曾经在课上提到过的、关于火山星生态平衡的脆弱性。“糟了!赤西西比提前跳起了能量释放之舞!它这是在强行、过量地抽取和释放火山核心的能量!再这样下去,释放的能量会远远超过平衡所需,反而会像点燃炸药桶的引信一样……整个火山星都会被炸成碎片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恐惧,远处的一座小型火山率先承受不住这异常的能量波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轰然喷发!炽热的岩浆和浓烟直冲云霄,如同末日降临的号角!
“必须阻止它!”阿铁打握紧了双刀,虽然面对这种天地之威,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憎恶的、带着计谋得逞般快意的笑声,从旁边一片被热浪扭曲的空气中传来:
“哈哈哈!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啦!”
宇宙海盗艾里逊,带着几个海盗杂兵,从一块被烤得通红的巨岩后转了出来。他手里并没有拿着武器,而是得意洋洋地举着一个看起来颇为老式的……录音机?录音机的喇叭正大声公放着一种节奏极其强烈、混杂着刺耳鼓点与诡异电音的音乐!
而这音乐的节奏,竟然与赤西西比那疯狂舞蹈的动作,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艾里逊!又是你搞的鬼!”赛小息愤怒地指着他。
“当然是我!”艾里逊得意地按下了录音机上的“增大音量”键,那诡异的音乐声瞬间变得更加响亮、更具穿透力,“没想到吧?这首曲子,可是我花了老大功夫才弄到的,‘赤西西比狂舞曲’!只要它听到这个节奏,就会身不由己地一直跳下去,直到把它自己和这座火山星的能量彻底榨干!哈哈哈!”
他猖狂地大笑着:“等火山星爆炸,你们赛尔号的探索计划就彻底泡汤啦!这片星域,以后就是我们欧比组织的天下!”
原来,艾里逊早已发现了赤西西比舞蹈的秘密,并精心策划了这个阴毒的计谋,利用特制的音乐操控赤西西比,意图引发星球级灾难,从根本上破坏赛尔号的行动。
“你这个混蛋!”阿铁打怒吼一声,拔出斩月双刀就要冲上去。
“拦住他们!”艾里逊对手下下令,几个海盗杂兵立刻举起能量枪上前阻拦。而艾里逊自己,则更加得意地晃动着录音机,欣赏着赤西西比在音乐操控下愈发狂乱的舞姿,以及周围愈发恐怖的高温与环境崩坏。
赛小息看着赤西西比那在火焰中痛苦扭曲的身影(它的体表开始冒出不稳定的黑烟,动作时而僵硬,时而狂暴,显然承受着巨大的负荷),心中焦急万分。他试图冲过去抢夺录音机,却被海盗杂兵的能量射线逼退。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飞船敞开的舱门旁,那两个安静的精灵胶囊中,属于墨渊的那一个,表面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极其黯淡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波动。
胶囊内,并非如同外表看起来那般只有鎏光一个。
在盖亚离去后不久,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暗影能量的精妙操控,重伤的墨渊终于拖着近乎散架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附近。他利用赛小息等人注意力被艾里逊和赤西西比吸引的绝佳时机,如同真正的影子般融回了精灵胶囊之内。
此刻的胶囊内,鎏光感知到另一个胶囊内蜷缩成一团、气息萎靡到极点的墨渊。墨渊纯黑的绒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灰扑扑的,紧紧贴在小小的身体上,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曾舔舐干净的黑紫色血渍。他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痛苦颤抖,显然伤势极重。
“墨渊!墨渊你怎么样?你怎么伤成这样?!”鎏光的意识里充满了恐慌和心疼,他试图自己从胶囊内出来,却发现出不来,而且发现墨渊身上的暗影能量异常紊乱,对外界的光能隐隐有些排斥。
“……无妨。”墨渊的意识回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消耗过度……休息……便好。”他简短地安抚着鎏光,将所有精力都用于压制伤势和稳定紊乱的能量核心。外界那惊天动地的危机,赤西西比的狂舞,艾里逊的猖狂,此刻都与他无关。他需要的是绝对的静养和时间。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之际,战场上的情况再次发生了变化。
赛小息眼见强攻不成,心急如焚之下,捡起地上一块灼热的石头,朝着艾里逊扔去,试图干扰他。艾里逊轻松躲过,反而嘲笑道:“没用的!乖乖看着火山星毁灭吧!”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运使然,被赛小息扔出的那块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没有击中艾里逊,却“啪”地一声,撞在了旁边一块半融化的岩壁上,发出了一个清脆的、带着特定节奏的撞击声。
这个声音,竟然……与艾里逊录音机里播放的那首诡异音乐的某个关键鼓点,极其相似!
正在疯狂舞动的赤西西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它那流淌着熔岩的头颅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猩红的、如同火山口般的眼睛中,狂暴的火焰再次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
“糟了!”卡璐璐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大变,“它已经被那音乐深度控制了!任何类似的节奏都可能再次触发它的舞蹈!”
果然,赤西西比仅仅僵直了一瞬,便再次陷入了更加疯狂、更加不受控制的舞动之中!它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双臂猛地砸向地面!
“轰隆!!!”
以它为中心,一道巨大的、混合着岩浆与碎裂岩石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开来!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层层碎裂,灼热的岩浆从裂缝中如同鲜血般涌出!恐怖的热浪让远处的飞船都剧烈摇晃起来!
“不好!赤西西比完全失控了!”卡璐璐尖叫着,差点被冲击波掀飞。
阿铁打奋力稳住身形,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降临般的景象,眼中也首次露出了无力感。
赛小息绝望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的处理器都要因为过载而烧毁了。“怎么办……再这样下去,真的……真的要爆炸了……”
而始作俑者艾里逊,看着自己引发的灾难如此“成功”,更是得意忘形,他甚至暂时关闭了录音机,想要欣赏一下赛尔们绝望的表情。
音乐声戛然而止。
狂舞中的赤西西比动作猛地一顿,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它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周身的火焰都黯淡了几分,仿佛从一场噩梦中短暂惊醒,剧烈地喘息着,岩浆构成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茫然与痛苦。
“哼,想抢我的录音机?做梦!”艾里逊戏谑地看着刚刚试图冲过来的赛小息,得意地将录音机藏到身后,“下次,再让你们好好尝尝火山彻底爆发的滋味!我们走!”他见好就收,担心逗留太久生出变故,立刻带着手下,启动了小型的海盗穿梭艇,在一阵嚣张的笑声中迅速逃离了火山星,消失在天际。
暂时……安全了?
赛小息刚松了半口气,正想上前查看赤西西比的状态。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块松动的、被烤得滚烫的碎石。碎石滚动,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那碰撞地面的节奏……
瘫倒在地、剧烈喘息的赤西西比,猩红的瞳孔瞬间再次被狂暴的火焰填满!
“吼——!!!”
它发出了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暴怒、更加痛苦的咆哮,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那诡异的、毁灭性的舞蹈,伴随着更加汹涌的烈焰,再次开始了!而且,因为之前的消耗和此刻被强行触发的愤怒,它的舞姿更加狂乱,释放出的能量更加不稳定,破坏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
岩浆如同喷泉般从它脚下涌出,巨大的火山口发出了令人胆寒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沉闷轰鸣!整个火山星,已然站在了彻底崩碎的边缘!
“不好!赤西西比又被触发了!”卡璐璐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再临的景象,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赛小息看着自己无意中造成的恶果,看着那在火焰中痛苦舞动、仿佛随时会彻底瓦解的赤西西比,看着这即将毁灭的星球,巨大的无助和自责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将他淹没。他瘫坐在地上,抱着头,带着哭腔喊道:“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
飞船内,精灵胶囊中。
鎏光被外界那毁天灭地般的震动和能量波动吓得瑟瑟发抖,试图唤醒昏迷中的墨渊。“墨渊……外面……外面好像要毁灭了……”
而重伤的墨渊,在剧烈的外界刺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丝,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他的恢复,需要时间,而火山星,似乎已经没有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