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落下的瞬间,我抬手挡在眼前。那道光不烫,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像一块烧红的铁贴在命门上。体内那股寒意猛地窜起,顺着脊柱往上爬,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
我咬住牙关,舌尖已经破了,血腥味在嘴里散开。龙气在经脉里乱撞,我强迫它往命门压,把那道正在成形的咒印死死封住。符纸悬在半空,没有字,只有一圈暗红纹路缓缓转动,像是活的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本名咒引。
这是阴契锁魂阵的眼。
我盯着那符,喉咙发干。只要它落下,哪怕只沾一滴血,我的真名就会被钉进萧家祖碑,从此生死不由己。可我现在动不了,龙气撑到极限,稍一松劲就会崩盘。
就在这时,风动了一下。
白若璃出现在我身前,白衣翻飞,银发扫过我的手臂。她没说话,右手一抬,无痕剑出鞘,剑锋横过自己左臂。
血喷出来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闷响,像是冰层裂开。
她的血落在我的脸上,温的,带着一丝极淡的药香。一滴滑进我嘴里,喉咙里立刻涌上一股热流,像是冬夜被人灌了一口烈酒。那股寒意发出一声尖啸,迅速退回到经脉深处。
黑雾在体内翻腾,却被这股热意逼得节节后退。
她甩开断臂,残血洒向半空,正好泼在那张符纸上。符纸剧烈颤抖,边缘开始焦黑卷曲,阴契纹像虫子一样扭动,最后“啪”地一声碎成灰烬,随风散了。
我喘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剑仙之血,专破虚妄。”她背对着我,声音冷得像霜,“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我盯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笑得胸口发疼。
她想走,可脚步一晃,身子歪了一下,扶住了旁边断墙。失血太多,她脸色白得吓人,呼吸也变得短促。若再这样下去,她会自己把自己耗死。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她身后。
她察觉了,想抬剑,可手臂断口还在流血,动作慢了一拍。我伸手扣住她后颈,另一只手托住她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她猛地一震,没推开我。
我的龙气顺着口渡入她体内,像春水灌进干涸的河床。她身体渐渐暖了起来,呼吸也稳了。可她没睁眼,也没动,只是站在那里,任我吻着。
这吻不是为了情,也不是为了欲。
是还债,也是夺权。
情劫本是她给我设的局,用她的血、她的剑、她的一生把我绑在身边。可现在,我用龙气反烙她的命格,把那份亏欠倒转过来——从此以后,是她欠我一命。
而且,这一命,要用情来还。
我松开她,退后半步。她唇上沾了点血,不知是我的还是她的。她抬手擦了一下,指尖微微发抖。
“你……”她开口,声音有点哑。
我没让她说完,抓住她手腕按在墙上,俯身又吻了一次。这次更久,更深。龙气再次涌入她体内,把最后一丝寒意也驱散干净。
她终于抬手推我,力气不大,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抓我。
我松开她,退到一步之外。金瞳扫过她脸,看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动摇。
“那这份人情,”我低声道,“我讨定了。”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我,呼吸还没平复。断臂的伤口已经被她用剑气暂时封住,可血还在渗,顺着指尖滴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废墟里安静得可怕。
刚才那具傀儡的残躯已经被金光炸成了灰,连骨头都没剩下。风一吹,那些灰打着旋儿飘起来,像是谁撒了一把纸钱。
我低头看了看双臂。
娜娜留下的红绳还在,可已经变得几乎透明。绳子末端挂着一滴血,颜色很艳,带着合欢宗特有的香气。那是她最后一点魂力,还没传完就断了。
她想告诉我什么?
我闭眼,试着用借脉一息去感应。脚下龙脉微动,百里内命格如星点浮现。可那滴血只是静静挂着,不落,也不干。
忽然,它动了一下。
像是被风吹的,可这里没有风。
血珠缓缓滑到绳子中间,停住。然后,它开始变色,从艳红转为深紫,最后竟泛出一点金光。
我心头一跳。
这是情音共鸣。
她不是想让我逃。
她是想让我记住——她曾为我动过心。
我睁开眼,把红绳小心缠回手腕。绳子碰到皮肤的刹那,心口烫了一下,像是有人在轻轻掐我。
白若璃靠在断墙边,左手断口包着一层薄薄的剑气,脸色依旧苍白。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想骂我,又像是……说不出话。
我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撑得住吗?”我问。
她别过头,不看我:“少废话。”
我笑了笑,伸手把她往墙边扶了扶。她没躲,也没靠我,就这么坐着,像一尊快倒的雕像。
远处皇城方向,那道金光消失的地方,天空裂开了一道细缝。不是天灾,也不是阵法,更像是……有人用剑划开的。
我盯着那道缝,忽然觉得不对。
刚才那道金光,来得太快,太准。它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白若璃的血来的。
它想毁掉剑仙之血的痕迹。
可为什么?
我正想着,白若璃突然开口:“你体内的黑雾,还没清干净。”
我一愣。
她抬眼看着我,目光冷得像刀:“刚才那血只能压住它,不能杀它。它还在你经脉里,藏在龙气下面,像一根刺。”
我摸了摸心口,确实还有点发麻。
“什么时候能拔?”我问。
“现在不行。”她说,“你刚反控情劫,命格不稳。要是强行逼它出来,你会经脉尽断。”
我点点头,没再问。
风又吹过来,带着灰烬的味道。我抬头看天,血月还在,可边缘已经开始发白,像是快要被什么东西啃掉一块。
时间不多了。
我站起身,把手伸给她:“起来。”
她没动。
“你走不动,我背你。”我说。
她终于抬眼,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问:“你刚才……为什么要吻我?”
我顿了顿。
“因为你知道答案。”我伸手把她拉起来,让她靠在我肩上,“而且,你早就等这一天了。”
她没再说话,也没推开我。
我背着她往废墟深处走。她的呼吸贴在我后颈,很轻,很稳。断臂的血顺着我的衣服往下流,温的,像是某种契约正在慢慢成形。
走到一半,我忽然停下。
心口又烫了一下。
低头看去,红绳末端那滴血,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绳子干干净净,像从未沾过一滴血。
可我知道,它留下了什么。
我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停。
背后,白若璃的声音轻轻响起:“祁煜。”
“嗯。”
“下次……别这么莽。”
我没回头,只说:“那你下次,别断得太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