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辰的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变得严肃：“试想一下，如果誊录仪落入你们任何一方手中，后果会是什么？”
“分离派与保守派之间无休止的争夺，甚至是引发整个星盟范围内的全面内战。”
“那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目前，只有由我这个局外人持有，才能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避免战火进一步蔓延。”
紧接着，她看向了那位满头大汗的保守派代表。
“关于阁下提到的人道主义危机，我并非铁石心肠之人。”
白牧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我会挑选一颗宜居星球，专门用于存放并研究誊录仪。”
“这颗星球将作为开放的社会科学研究圣地，所有万枢星盟的成员文明，乃至其它后来的文明，无论派系，只要通过审核，都可以申请派遣学者前来参与研究。”
“至于星门维护所急需的稀有文物……”
白牧辰顿了顿，给出了对方最想要的承诺：“我可以向星盟出售。”
“毕竟，星门网络的崩溃确实是一场灾难，我不希望看到无辜者受苦。”
听到这里，保守派的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仿佛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移开了，只要星门还能转，他们的统治就能维持。
但就在下一秒，白牧辰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但是——”
“正如这位执政官所言，万枢星盟如今的政治现状，恕我直言，你们真的有些过于极端了。”
“将本来独一的文明强行切割，剥夺其独立生存的能力，将其锁死在巨大的机器上充当零件。”
“这种做法，实在与我的人道主义精神背道而驰。”
“失去自由意志的文明，与行尸走肉何异？这与生灵涂炭一样，都是我不期望看到的悲剧。”
白牧辰这番话，无疑是当众狠狠抽了保守派一记耳光，同时也鲜明地表达了她对分离派政治主张的同情。
……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万枢星盟如今的社会形态，那大概是一个超级威力加强版的二十一世纪初现代日本社会。
在这里，社会被一种隐性的、放大了亿万倍的“种姓制度”所笼罩。
这种制度并不像古代那样赤裸裸地践踏尊严或进行人格歧视，每个人都过得体面、礼貌且井井有条。
它的残酷在于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人生可能性限制”。
十二万年的惯性，让“分工”成为了一种不可逾越的绝对壁垒。
生在农业星系的人，世世代代只能在温室里与植物打交道，他们可能拥有极高的农业科技素养，却对机械维修一窍不通，甚至连想去学习的念头都会被视为异类。
生在工业星系的人，一辈子都被锁在那个名为“制造”的小圈子里，他们精通每一颗螺丝的扭矩，却无法插手其它工作。
每个人都被牢牢地钉在属于自己的那块狭小拼图上，不得不专注那一件事，直到老死。
整个文明看起来精密运转，实则每一个个体都被剥夺了可能性的未来，变成了一个个随时可替换的标准化零件。
极度的保守，极度的压抑，极度的死气沉沉。
普通人早已习惯这一切，因此毫不自知。
直到普雷拉星际开发企业传回了猎户臂文明圈的风光。
生机勃勃，万物竞发。
加上白牧辰的到来，以及这次誊录仪事件，就像是往这滩死水里扔进了一块巨石。
波澜既起，便再难平息。
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
对于保守派而言，白牧辰这个所谓“银河上国孑遗”从最初的救命稻草，彻底变成了一块烫手的烙铁。
她太“善良”了。
这种善良如果只是施舍给路边的乞丐，那叫慈悲。
但如果这种善良是用来干涉一个超级政治实体的内部事务，那叫“干涉内政”，是对万枢星盟主权最赤裸裸的挑衅。
先前与白牧辰对话的首席执行官缓缓站起身，一改之前那副表面唯唯诺诺，背地道德绑架的伪装姿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森然的冷意，极具压迫感。
“白牧辰阁下，我们原本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如果是普通的文明敢对万枢星盟的内部指手画脚，星盟的无敌舰队早就让他们成为了太空垃圾。
即便是与星盟势均力敌的对手，星盟也有信心让他们知难而退。
但白牧辰......
即便只是从护盾技术管中窥豹......
只能说，这是星际时代，科技代差带来的实力鸿沟几乎无法弥补。
唯一能跨越这种技术代差的手段就是灵能，但是白牧辰她反灵能！
“但您不同。”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这位执行官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向了外面白牧辰的舰队。
“拓扑相干视界……还是什么......本征真空排他域，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技术代差。”
“微电纪元晚期的技术......”
星盟看这种技术，正如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看曲速引擎，只是理论中的事物。
“我们承认，在常规物理层面，万枢星盟目前没有任何手段能击穿您的防御。”
“而在灵能层面，您那天生的反灵能特质，更是封死了我们唯一弯道超车的机会。”
说到这里，执行官的语气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厚重。
“但是，阁下，您触及到了万枢星盟的底线。”
“我们绝不会允许任何外部势力，以任何理由分裂这个伟大的联盟。”
“宇宙浩大，历史绵长，请不要小瞧一个屹立了十二万年的文明所拥有的底蕴。”
“十二万年的时光里，我们挖掘过无数先驱者的遗迹，见证过诸多不可名状的恐怖，也并非从未接触过那些超乎常理，甚至能够改写现实的力量，毕竟我们横跨1587个星域。”
“纵使您是银河上国的孑遗，有着我们无法企及的科技，但真要拼个鱼死网破，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这并非虚张声势。
白牧辰肯定，他是认真的。
这个古老文明手里绝对握着某种的底牌，那是他们统治这片星域十二万年的最后依仗。
如果她没有出现，大概会用在裂爪龙身上。
但执行官并没有直接掀桌子，而是抛出了最后一次质问。
“在那之前，我最后一次询问阁下，您真的要为了所谓的正义，为了那群分离主义者，继续插手万枢星盟的内部事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