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血色黎明
李明射出的子弹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灼热的轨迹。陆远志几乎能看见弹头旋转着飞向林小芳连接的培养舱——太慢了，一切都太慢了。他的肌肉绷紧到极限，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赶不及。
就在子弹即将命中玻璃的刹那，林小芳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现在完全是血红色的，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红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然后——
血色纹路如爆炸般从她全身迸发，瞬间形成一张细密的网，挡在子弹路径前。弹头击中血网的瞬间，竟像陷入胶质般停滞不前，最终当啷落地。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包括李明。他的嘴半张着，脸上混杂着震惊和某种病态的敬畏。
不可能...他喃喃道，第七阶段融合...她做到了...
林小芳——或者说此刻这个被血色能量包裹的存在——缓缓站起。输液管自动从她手臂脱落，伤口在纳米机器人作用下瞬间愈合。她的动作流畅得不似人类，每一步都在金属地板上留下淡淡的红色光痕。
识别：叛徒。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双重音效，像是林小芳和林雪梅同时在说话，执行清除。
李明突然回过神来，对着通讯器大喊：撤退！立即撤——
他的命令戛然而止。林小芳只是抬了抬手，七道血丝从她指尖激射而出，精准命中李明和六名手下的颈部。被击中的人立刻僵直如雕塑，只有眼珠惊恐地转动。
陆远志的战术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寻找掩体，但某种更深层的直觉告诉他：此刻的林小芳不会伤害他。他试探性地迈出一步：小芳？
血色身影转向他，红光略微减弱。那双可怕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熟悉的温柔。
远...志...声音中的电子杂音减少了，帮...我...
她突然跪倒在地，全身的血色纹路剧烈闪烁。陆远志不顾危险冲上前抱住她，触感冰冷如金属。监测仪上的数据疯狂跳动——纳米机器人正在以每秒百万级的速度复制，消耗着她体内的能量储备。
怎么帮你？陆远志急切地问，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被血丝击中的敌人仍然僵立着，但不知道能控制多久。
糖...原...林小芳艰难地说，血色纹路开始从指尖消退，注射...
陆远志迅速翻找医疗包，却发现所有葡萄糖溶液都已冻结。情急之下，他再次划破手掌，让鲜血滴入林小芳口中。
血色纹路瞬间活跃起来，但这次没有失控。它们如潮水般退回到林小芳的皮肤下，最终只在脖颈和手腕处留下淡淡的红痕。她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瞳孔周围还残留着一圈血红色光晕。
我...控制住了...她虚弱地微笑，纳米机器人...接受了抗体模板...
老赵和猴子此时挣脱束缚跑来。老赵检查了僵立的敌人，发现他们只是暂时麻痹：这到底什么情况？李明怎么会...
稍后解释。陆远志打断他，指向主屏幕，看那个。
全球病毒监测图已经变成一片血红。七个大城市的标记闪烁着危险信号，感染人数每七秒就翻一番。最可怕的是，病毒似乎能通过任何液体传播——水、血液甚至眼泪。
上帝啊...猴子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瘟疫...是末日。
林小芳挣扎着站起来，扶着控制台调出一组数据：不...还有希望。抗体模板已经与我体内的纳米机器人融合。只要提取我的血清，就能制造疫苗。
需要多少？陆远志问，同时警惕地监视着开始恢复知觉的敌人。
林小芳的计算快得惊人——显然是林雪梅的科学家思维在运作：按目前感染速度...至少七升。相当于我全身血液的两倍。
那意味着...
意味着纳米机器人需要超负荷复制。她平静地说，成功率...77%。
陆远志的胃部拧成一团。77%的生存几率对军人来说足够高了，但当赌注是林小芳的生命时，这个数字让他呼吸困难。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前哨站。主屏幕上跳出一条紧急信息：
「病毒活性突破临界值。全球大流行不可避免。第七协议最终阶段启动。重复，最终阶段启动。」
几乎同时，实验室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一个隐藏的舱门滑开，露出七个圆柱形培养舱——和边境基地里的一模一样。但这里面不是畸形的克隆体，而是七支装满红色液体的注射器。
备用抗体...林小芳瞪大眼睛，林雪梅预留的...
李明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他已经能稍微活动头部：你以为...这是救赎？看看标签...
陆远志走近培养舱，眯眼读着上面的小字：「第七黎明最终阶段-选择性免疫」。
选择性？老赵皱眉。
林小芳的脸色瞬间惨白：不是普通疫苗...是基因锁定的。只有特定dNA结构的人能受益...
种族清洗武器。猴子咬牙切齿。
李明挣扎着坐起来，嘴角流血却仍在冷笑：终于明白了？从来不是要杀死所有人...只是筛选出的人类。而林雪梅...她从一开始就参与设计。
不可能！林小芳——或者说此刻占据主导的林雪梅人格——厉声反驳，我绝不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突然变得困惑。两种人格似乎在激烈交锋，最终林小芳的温柔一面占了上风：不...有记忆断层...我被隐瞒了什么...
陆远志迅速收集那七支抗体样本，同时下令：老赵，联系指挥部。猴子，收集所有数据。我们必须...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李明不知何时掏出了隐藏的手枪，子弹击碎了陆远志手中的两支抗体试管。第二枪瞄准了林小芳，但老赵及时扑倒了她。
陆远志还击，三发子弹精准命中李明胸口。这个叛徒倒下时，脸上却带着诡异的满足：没用的...仲裁者已经...启动b计划...
他的身体突然痉挛，皮肤下的银蓝色纹路疯狂闪烁，然后——爆裂。不是物理上的爆炸，而是所有纳米机器人同时自毁，将他的内脏化为浆液。
该死！陆远志检查剩下的五支抗体，我们得立即撤离。
林小芳却站在主控台前不动，手指飞快地操作着：等等...有隐藏文件...需要林雪梅的权限...
她的眼睛再次泛起红光，但这次控制在合理范围。屏幕闪烁几下后，显示出一段加密视频。画面中的林雪梅看起来比之前所有录像都疲惫，眼下是深深的黑眼圈。
最终记录。录像中的林雪梅声音沙哑，如果看到这个，说明第七黎明已经无法阻止。但请记住：真正的抗体不在试管里，而在载体体内。只有完全融合后的纳米机器人才能产生普适性抗体。方法如下...
录像突然被一阵干扰打断。当画面恢复时，林雪梅的表情变得极度痛苦：他们发现我了...陆卫国已经牺牲...记住，第七个黎明不是结束...找到光之源头...
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几帧画面里，有什么东西从背后击中了林雪梅。
实验室再次震动，这次更剧烈。冰层破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前哨站要塌了！猴子大喊，冰层不稳定！
小队迅速收集所有能带走的样本和数据，向出口撤退。林小芳走在最后，突然停下脚步，手按在某个看似普通的墙板上。
还有东西...她的血色纹路延伸到墙面，激活了一个隐藏隔间，这里！
隔间里是个小保险箱，需要林雪梅的声纹解锁。林小芳尝试了几种组合，最终用光之源头是人类的黎明打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张老式磁卡，标记着「第七区-绝密」。
撤离过程如同噩梦。冰缝坍塌，通道淹没，有两次陆远志差点失去林小芳——她的体温因纳米机器人活动而异常降低，动作变得迟缓。当他们终于冲出前哨站时，身后的建筑如巨兽般沉入冰渊。
极地的天空中，血色极光开始舞动，形成诡异的七边形图案。
返程的直升机上，林小芳因失温而不断颤抖。陆远志紧抱着她，同时查看那五支幸存的抗体样本。它们现在比黄金还珍贵——虽然只能拯救特定人群，但至少能保护关键岗位的工作人员。
远志...林小芳突然抓住他的手，通过接触建立了神经链接。一段记忆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那是林雪梅和陆卫国在某个实验室的密谈。林雪梅情绪激动：...不能让他们控制光之源头！那不是武器，是钥匙！父亲严肃地点头：我会确保它安全。但第七区已经不安全了...
记忆中断。林小芳虚弱地解释：这是我...不，林雪梅最后的完整记忆...光之源头在第七区...不是地名...是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陷入昏迷。监测仪显示纳米机器人正在重组她的神经突触——可能是为了修复损伤，也可能是某种更深的进化。
老赵从驾驶舱回来，脸色凝重：最新消息，七个主要城市已经进入紧急状态。病毒感染率接近77%，死亡率30%。总统下令启动末日方舟协议。
什么是方舟协议？陆远志问，尽管他隐约猜到答案。
优先保护科学家、军人、政府要员...老赵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陆远志看向怀中苍白的林小芳，又看看那五支抗体。作为军人，他明白牺牲部分以保全整体的逻辑。但此刻，他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抗拒。
直升机掠过血色极光下的冰原，驾驶舱的无线电突然捕捉到一个模糊的信号。经过降噪处理，一个熟悉的声音逐渐清晰：
重复...这里是周教授...抗体生产设施已准备就绪...但需要林博士亲自...第七区已被...滋滋...不要相信...
信号中断前，最后几个字让所有人血液凝固：
...周教授已经...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