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貂蝉的抉择,心向姜宇
长街尽头,那面代表着太师董卓的巨大黑旗,像一片移动的乌云,缓缓压了过来。
王允脸上的血色,像是被冬日的寒风抽走了一样,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扶着门前石狮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
刚刚送走吕布的那点庆幸,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冰冷。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得像是催命的鼓点。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那队虎狼之师身上特有的,混杂着汗水与铁器味道的煞气。
不能慌。
王允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是当朝司徒,是汉室忠臣,他见过比这更凶险的场面。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却堵在胸口,又冷又硬。
他用力挺直了有些僵硬的脊背,将脸上所有的惊惶都收敛起来,换上了一副谦卑而恭敬的笑容,迈步迎了上去。
“不知太师驾到,老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
“小姐!小姐!不好了!”
侍女小婵连滚带爬地冲进绣楼,声音里的惊恐几乎要冲破房顶。她扑到貂蝉脚边,脸色惨白,话都说不连贯。
“太师……太师董卓的车驾,已经到府门口了!”
貂蝉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枚微凉的棋子,那是昨夜王允与心腹复盘棋局时,遗落在桌上的一枚。
听到小婵的话,她捏着棋子的手,只是轻轻一顿。
董卓。
这个名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许都每一个人的心头。而现在,这座山,移到了她的面前。
她没有像小婵那样惊慌失措,反而感到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就像这枚棋子,被两只看不见的大手,同时按在了棋盘最中心的位置,再无退路。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将那枚黑色的棋子,放回了棋盘上。
小婵愣住了,她看着自家小姐平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
貂蝉缓缓站起身,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眉眼依旧,却仿佛隔了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一张,是吕布的。
英武,刚毅,像是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他的目光,像草原上燃烧的烈火,每一次落在她身上,都带着不加掩饰的灼热与占有。
就在刚才,他站在廊下,看着她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渴望。他说,要为她踏遍千山寻觅药材。他说,他心悦她。
可那份心悦,更像是一个猎人对自己最珍贵的猎物的喜爱。他愿意用赤兔马和方天画戟来换取她,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她和他的神兵宝马一样,都是可以用来标榜他武勇与地位的珍品。
他从未问过她想要什么。
他只会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堆到她的面前,然后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为此感激涕零,俯首帖耳。
嫁给吕布,她会成为将军夫人,或许会是未来的侯爷夫人。她会住进比司徒府更华丽的府邸,拥有数不清的仆役和珍宝。但她也知道,那不过是从一个精致的牢笼,换到了另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牢笼里去。
她将永远是那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她的歌声,她的美丽,都只为取悦她的主人而存在。
另一张面孔,则模糊许多。
是姜宇的。
那个男人的眼神,不像吕布那般如火燎原,而是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温和,却仿佛能将她所有的心思都倒映出来。
他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也没有许下任何惊天动地的诺言。
他只是在信里,为她描绘了另一番天地。
他说,城外的野花,没有名字,也无人品评,只是自由自在地,为自己盛开。
他说,希望有一天,她能坐在自家的窗前,只为窗外的月色,为自己的心,弹一首无名的曲子。
他说,要带她去逛热闹的街市,吃那刚出炉的、撒着芝麻的胡饼,可以不戴帷帽,可以开怀大笑。
野花,月色,胡饼……
这些对世间任何一个普通女子来说,都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却像一道道暖流,冲刷着她早已冰封的心。
吕布给了她一座华丽的牢笼,许她一世荣华。
而姜宇,却在她面前,推开了一扇通往广阔天地的窗。
窗外,或许有风雨,有荆棘,有未知的危险。他甚至没有保证能带她安全地飞出去。
可是,窗外有自由。
貂蝉下意识地将手,轻轻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隔着几层衣料,她能感觉到那个贴身香囊的轮廓。香囊里,那封信纸,和那枚刻着“尘”字的木牌,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一种踏实的感觉。
她也曾挣扎过。
吕布是当世无双的英雄,他所能给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权势与安稳。而姜宇,只是一个神秘的商人,他的承诺,听上去更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值得吗?
可每当她想起吕布眼中那赤裸裸的欲望,再想起姜宇信中那平淡却温暖的字句,她心中的天平,便会毫不犹豫地倾斜。
她不想再做一件被人估价的珍宝。
她想做一朵,为自己盛开的,无名的野花。
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便再也无法遏制。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从她心底最深处,缓缓升起。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了。从这一刻起,她有了自己的选择,有了自己的秘密,有了自己想要奔赴的方向。
镜中的女子,眉眼间的薄雾似乎散去了。那双清澈的秋水明眸,渐渐亮了起来,像被擦去了尘埃的黑宝石,透出一股坚定而沉静的光。
吕布,董卓,义父……你们都想让我按照你们写好的剧本演下去。
可现在,我想换个剧本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年长的仆妇在门外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小姐……老爷让您……让您准备一下……”
仆妇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太师……正在前厅,他点名……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