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体的拳头停在半空，眼中的红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掐断了火苗，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它没跪下，也没继续进攻，整个人僵在那里，像一台卡住程序的机器。
苏逸没松劲，掌心的图腾还在发烫，但他已经察觉到不对——这帮家伙不是失控，是有人在背后改指令。
他眼角一斜，瞥见悬浮在空中的半尊鼎正微微震颤，鼎口朝下，金光流转得越来越急，仿佛下一秒就要再射出一道命令。
“行啊，你挺会抢活儿。”苏逸冷笑，手指却没停下，顺着那股对抗的力道反向一推，直接把掌心的基因图腾按在了半尊鼎底部。
“嗡！”
一声闷响从鼎身炸开，像是两块磁铁同极相撞，震得他整条手臂发麻。鼎上的铭文开始逆向旋转，一圈圈往回退，像是在拒绝融合。
可苏逸没撤手。
他闭上眼，脑子里闪过蛟魂那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镇魂诀不是拿来压人头的，是用来稳自己根的。”当时他还觉得这老东西又在装神弄鬼，现在才明白，压制外物的前提，是你自己不能先乱。
三尊鼎在他体内同时运转起来。融兵鼎吞的是金属血气，御兽鼎控的是血脉共鸣，镇魂鼎镇的是意识震荡。三种力量原本各行其道，此刻却被他硬生生拽到识海中央，在眉心处拧成一股绳，直冲那股排斥之力。
“老子才是原厂配置，你算个返修件还敢拒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半尊鼎猛地一抖，像是被戳中了命门。鼎口金光倒灌，整个鼎身软化下来，竟化作一道液态金流，从顶端裂开，顺着他的手臂哗啦啦淌进皮肤。
那一刹那，苏逸感觉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钎捅进了血管。
热！
不是烫，是那种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滚烫，每一寸经络都被撑得快要炸开。他膝盖一弯，差点跪地，硬是靠着双拳砸地才撑住没倒。
皮肤底下开始浮现纹路，一道接一道，全是青铜鼎的轮廓，密密麻麻爬满了整条右臂，一直蔓延到胸口。那些纹路像是活的一样，随着心跳一明一暗地跳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远处的克隆军团突然集体一顿。
刚才还气势汹汹要动手的几个，动作全僵住了。它们抬头看向苏逸的方向，眼神不再是赤红一片，而是透出一丝茫然，像是接收不到信号的收音机，滋啦作响。
半尊鼎彻底消失了，变成一股暖流沉入丹田，和原有的九鼎纹脉连成一体。苏逸喘着粗气，试着调动新融合的力量，结果刚一动念，体内三尊鼎齐齐轰鸣，尤其是镇魂鼎，像是终于找到了另一半搭档，震动得几乎要破体而出。
“成了？”他咧了咧嘴，牙龈都泛着金光。
可这念头刚起，头顶猛然传来一阵巨响。
“咔——轰！”
整个大厅剧烈晃了一下，像是地底有巨兽翻身。天花板簌簌掉灰，几根支撑柱出现裂缝，金属结构发出刺耳的扭曲声。
紧接着，控制台方向亮起一片刺眼红光，广播里传出冰冷的机械音：
“清除协议启动，剩余时间：69:57:43。”
“哈？”苏逸抬头，“我还以为你们挺能忍呢。”
话没说完，脚下地面又是一震。他顺势跃起，踩上一块崩塌的平台残骸，站到了高处。这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三百多个基因舱全在剧烈震荡，液体翻涌，警报灯疯狂闪烁。不少克隆体已经在舱内睁开眼，双手死命拍打玻璃，脸上表情说不上是恨还是求救，反正一个比一个狰狞。
更离谱的是，有些人的皮肤下浮现出和他一模一样的鼎纹，正随着呼吸忽明忽暗地闪动。他们不是单纯的复制体，是被植入了部分鼎纹烙印的半成品，只差最后一步激活。
而现在，那一步好像正在自动完成。
“难怪这鼎非得飞回来。”苏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枚基因图腾还没消散，但颜色变了，从蓝转金，边缘多了圈螺旋纹，像是升级了个版本。
他忽然懂了。
这地方不需要谁来指挥克隆体。
它本来就是一台大机器，等的就是“母版”回归，然后一键启动终极程序——要么融合成功，造出完美承鼎人；要么全员清除，重新再来。
而现在，他这个“母版”不仅回来了，还顺手把核心部件给吞了。
等于系统检测到关键模块异常，直接触发了熔断机制。
“合着我是按了自毁开关？”他扯了扯嘴角，“还挺懂事。”
话音未落，胸口猛地一紧。
新生的鼎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像是野马脱缰，根本不受控。他咬牙想压，却发现越压制越乱，最后干脆放弃抵抗，任由那股力量在经络里乱窜。
结果这一放，反而通了。
原本断裂的几条主脉，在金色能量冲刷下开始重新连接，像是锈死的水管被高压水枪打通。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从脊椎直冲脑门，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他甚至能看清百米外某个克隆体瞳孔的细微收缩。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起点。”他喃喃道。
可没等他多感慨，头顶岩层又是一阵剧震。
这次不一样。裂缝从穹顶中心迅速扩散，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顶开。苏逸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影子竟然映在了天花板上——
有光。
不是培养舱的冷光，也不是控制台的红光，是那种带着温度、泛着白金色的自然光，细长一道，从裂缝中斜劈下来，正好落在最近的一排基因舱上。
阳光照进去的瞬间，那几个舱内的克隆体全都停下了挣扎。
它们仰着头，眼睛死死盯着那缕光，嘴唇微微张开，像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外面”。
苏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地宫，几十年没人进来过，上面早就盖满了建筑，土层厚得连钻地弹都未必打得穿。可刚才那一击，是他无意识释放的鼎力往上冲，硬生生轰开了几十米的岩层。
他做到了。
而且不是靠蛮力，是靠体内九鼎共振，把吞噬来的所有能量压缩成一点，再一口气推出去。
“难怪叫吞天诀。”他抹了把脸，笑出声，“原来是真能让天破个洞。”
可笑声没持续两秒，就被新一轮震动打断。
整个大厅开始倾斜，地板一块块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洞。控制台彻底炸了，火花四溅，广播里的倒计时跳得更快：
“69:56:12。”
苏逸站在摇晃的高台上，手里握着那枚重新凝固的半尊鼎。它比之前小了一圈，表面多了一圈完整铭文，摸上去温热，像是有了心跳。
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被动逃命的实验品。
他是变量，是规则外的存在，是这场计划唯一没被写进代码的意外。
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怎么活着出去。
他扫视全场，目光掠过那些仍在挣扎的克隆体。有些人已经快把玻璃拍碎了，有些人则安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像在问：“你为什么要醒？”
苏逸没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把半尊鼎贴在胸口，感受着体内九鼎缓缓归位的节奏。
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最近一处完好的通道迈步。
脚刚落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他回头。
一整排基因舱同时爆裂，液体喷涌，人影踉跄爬出。不是全部，是十几具，全都双眼清明，身上鼎纹清晰可见。
它们没冲他来。
而是转身扑向其他尚未破裂的舱体，用身体撞，用手砸，像是在救人。
苏逸顿了顿，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走了五步，他又停下。
因为他听见头顶那缕阳光照下来的缝隙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像是很多爪子在石头上快速爬动。
他抬头望去，只见裂缝边缘，不知何时挤满了黑影——全是老鼠，一只接一只，密密麻麻地探出头，绿豆似的眼睛齐刷刷盯着地宫深处。
其中一只前爪抬起，轻轻往下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