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意识像一块被扔进滚油里的冰，刚一接触那团蠕动的黑影，四周的金色符阵就猛地扭曲起来。灰雾顺着鼎纹的脉络往上爬，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咬着他的根基。他没喊，也没退，反而往前跨了一步。
“你说我是容器？”他声音不大，却在识海里炸开，“那我现在告诉你——房子是我家的，租客想赖着不走，得问房东答不答应。”
话音落，三尊鼎同时震颤。融兵鼎将断裂的纹路熔成铁水，御兽鼎从血脉深处唤出一声低吼，那是野狗撕碎猎物前的动静。镇魂诀第一次真正亮起，不是光，是金线，密密麻麻缠向那团黑影，一圈又一圈，像在打包一件不该存在的东西。
蛟魂的声音断断续续：“快……切断连接点，在它反扑之前！”
苏逸没回，闭上了眼。养父笔记里那句“龟息术三吸两停”突然浮上来，他照着节奏，让鼎纹跟着呼吸起伏。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灰雾输送的频率乱了半拍。
就是现在。
他猛地睁眼，识海中金链一收，黑影外壳咔地裂开一道缝。御兽鼎催动的意识狼群立刻扑上，一口咬住裂缝边缘，硬生生撕开。融兵鼎趁机灌入高温，把涌出的污浊炼成渣滓，顺着经脉排出体外。
“轰——”
一股巨力从内部炸开，苏逸的身体在现实中猛地一抽，嘴角溢出血丝。但他笑了。
“这功法，姓苏不姓邪。”
***
眼睛睁开那一刻，海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头顶的裂缝抖了一下，几道黑芒如箭射来，速度快得连反应都来不及。可就在离眉心寸许的地方，一层金光浮现，像撑开了一把伞，把所有攻击弹开。
苏逸双脚落回石台，稳稳站住。
“成了。”他低头看了眼手掌，皮肤下的鼎纹流转顺畅，不再有逆冲感。镇魂诀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成了他能主动调用的力量，像一层贴身的铠甲，随时待命。
他抬手按在地上，融兵鼎感应到海底矿脉，立刻引导金属元素在周围形成环形沟槽。金光顺着沟槽蔓延，眨眼间布成一个简易阵法，镇魂诀的能量输出瞬间翻倍。
“别光顾着防。”蛟魂虚弱地说，“它知道你夺回控制权了，不会轻易罢手。”
话音未落，整片海域剧烈晃动。原本缓缓旋转的龙卷风突然加速，海面像被谁掀了起来。裂缝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紧接着，一只巨大的触手从中抽出，直奔苏逸而来。
“来就来，还玩突袭？”苏逸冷笑，镇魂诀护盾瞬间扩张，迎着触手撞上去。
“砰！”
冲击波炸开，海水翻腾。触手被弹开数米，表面焦黑一片，还在冒烟。可还没等他松口气，那只手猛地一甩，竟在空中崩解成无数黑色碎片。
碎片入水即活。
每一片都长出了节肢，脑袋挤出两只发光的红眼，身体扭曲膨胀，转眼就成了巴掌大的怪兽。它们没有嘴，但胸前有个漩涡状的凹陷，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吸东西的。
更吓人的是数量。
十万？百万？根本数不清。
这些怪兽一出现，立刻朝四面八方散开，有些扑向沉在海底的承鼎人尸体，有些直接冲向苏逸。所过之处，海水泛起诡异的白泡，仿佛连水都被它们腐蚀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苏逸皱眉。
“噬鼎兽。”蛟魂声音发紧，“用历代承鼎人的基因混合培育出来的杀器，专吃鼎力。它们不怕痛，没有灵魂波动，御兽鼎控不了。”
苏逸眼神一沉：“那就是纯打手？”
“对，而且越吃越强。你看到那些尸体了吗？它们正在吸收残魂，进化速度远超想象。”
果然，几只靠近尸群的噬鼎兽体型迅速变大，背上长出骨刺，行动也更灵活。其中一只甚至开始模仿人类动作，抬起前肢，像在比划某种手势。
“这不是单纯的野兽。”苏逸眯眼，“它们在学。”
他立即催动御兽鼎试探，神识扫过最近的一只。果然，毫无回应，就像对着一块石头说话。
“行吧，既然不能收编，那就当柴烧。”
他抬手，镇魂诀凝聚成一道音波，朝着最近的兽群扫去。金光过处，十几只噬鼎兽当场炸开，化作漂浮的黑色碎片。可还没等他高兴，那些碎片又开始缓慢聚合。
“它们能重组。”蛟魂提醒，“除非彻底净化基因链。”
苏逸盯着那些碎片，忽然想到什么。他转身看向阵眼中的半尊鼎，低声问：“刚才那一声龙吟，是不是你干的？”
半尊鼎静默不动，但鼎身微微发烫。
“我猜也是。”他咧嘴一笑，“你早就在等这一刻了吧？等一个真正的主人。”
他一步跨到阵心，掌心贴上半尊鼎。刹那间，鼎身铭文全亮，一声低沉龙吟再次响起，比上次更清晰，更有力。
音波扩散，所及之处，所有噬鼎兽集体僵住，随即一只接一只爆开，连重组的机会都没有。碎片悬浮在水中，像一场黑色的雪。
“好家伙，这招够狠。”苏逸喘了口气，“但不能靠它清场，太耗劲。”
“你不明白。”蛟魂突然严肃，“这些碎片不是废物，是材料。它们含有历代承鼎人的基因片段，还有邪神的污染源。如果你能用镇魂诀锁住它们，不让它们逃逸……”
“你是说，我能拿它们做点什么？”
“不止是做点什么。”蛟魂顿了顿，“你是第九代，血脉最纯。如果你能把这些碎片炼化，说不定能补全其他六尊鼎的缺失信息——提前激活新能力。”
苏逸没急着动手，反而蹲下身，伸手捞起一片漂浮的碎片。入手冰冷，带着一丝滑腻感，像是摸到了死鱼的皮。
“拿敌人的零件拼自己的装备？”他笑了笑，“这买卖划算。”
他正要运功锁定碎片轨迹，忽然察觉异样。
远处的海水中，几具承鼎人尸体原本面朝下漂着，此刻竟缓缓翻了过来。他们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全都变了。
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晰地呈现出他的五官。
更诡异的是，每个人的胸口，原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空荡荡的，唯有一缕黑气缓缓渗出，朝着噬鼎兽碎片飘去。
“它们在反哺。”蛟魂声音压低，“邪神没放弃，它在用残存意识重新组装兵器。”
苏逸站起身，眼神冷了下来。
“看来今晚加班是跑不掉了。”
他双手一展，镇魂诀全力开启，金光如网铺开，将方圆百米内的所有碎片尽数笼罩。每一片都在挣扎，试图逃离，可只要一碰金光，立刻被定住。
“别急着走啊。”他低笑，“这才刚开始。”
就在这时，半尊鼎突然剧烈震动，铭文闪烁频率加快，竟与那些黑气产生了微弱共鸣。
苏逸眉头一跳。
“怎么，你还跟那玩意儿有亲戚关系？”
他话没说完，脚下石台猛地一沉。整座九鼎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往上顶。
海面之上，龙卷风中心的裂缝缓缓张开一条缝。
一只由纯粹黑气凝成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像是在施加某种压制。
而苏逸手中的碎片，突然全部转向那只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