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五指张开，鳞片缝隙里银灰与蓝灰的金属光泽来回流动，像是两条溪流在争道。他没再试图把手臂变回去，反而往前一探，任由那团残留的寄生组织顺着血管往上爬。皮肤下的脉络开始发烫，融兵鼎在体内轰然运转，像一口烧红的炉子，硬生生把那些乱窜的能量渣滓炼成一股滚烫的洪流。
“既然你们想让我疯，”他咬牙，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那就看看谁先撑不住。”
右臂猛地一震，整条胳膊发出金属挤压般的咯吱声，表面鳞片层层翻起，又重重合拢，像是一次自我重铸。被污染的部分不再往外扩散，反而被逼回指尖，在掌心凝聚成一颗跳动的黑核——那是药剂与神经蛊的残骸，还在挣扎着释放微弱电波。
陈梦瑶躲在断裂的平台边缘，手里的解码器屏幕闪个不停。“你这是在玩命！那东西要是炸了，你的神经会直接烧断！”
“断了就断。”苏逸冷笑，“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话音落下，他手掌一握，黑核瞬间粉碎，融兵鼎张口一吞。热浪冲上识海，镇魂鼎立刻鸣响，紫光如网般罩住意识核心。与此同时，御兽鼎也动了，深海之下亿万万吨海水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开始缓慢旋转，形成一个肉眼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涡流。
他的身体忽然绷紧，骨骼咔咔作响，像是被人从内部拉长。肩背隆起，脊椎向外凸出，皮肤迅速硬化，泛起一层暗青色的光泽。双眼瞳孔拉成竖线，鼻梁塌陷，唇角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尖锐的牙齿。
“这……”陈梦瑶盯着他，手指悬在设备按钮上忘了按，“你还算人类吗？”
“算不算不重要。”苏逸低吼，双足猛然蹬地，整个人腾空而起，十米高的半蛟之躯砸进风暴中心。尾巴虚影扫过平台，剩下的两名长老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掀飞出去，撞在伪鼎基座上，当场吐血。
母巢投影正要抬手反击，苏逸已扑至眼前。右臂化作巨爪，狠狠插进它胸口那团黏稠物质中，融兵鼎全力吞噬。这一次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碾压——他把自己的异变当成了武器，把被污染的身体当成熔炉，硬生生将母巢的能量反向抽干。
“给我回来！”他怒吼，手臂肌肉暴涨，鳞片缝隙迸出火星。整具投影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啸，最终轰然炸裂，化作一片黑雾消散。
可还没等他喘口气，那尊悬浮在空中的青铜鼎突然嗡鸣起来。符文逆转，光芒大盛，竟自己脱离基座，朝着苏逸缓缓飞来。
“它认你？”陈梦瑶瞪大眼。
苏逸没答，只是抬起还能活动的左臂，迎向那鼎。当指尖触碰到鼎身的一瞬，一股庞大信息流直接冲进脑海。画面闪现：千年前九尊青铜鼎镇压深渊，九龙盘绕，血雨倾盆；一名披甲男子站在最高峰，手中握着一卷刻满星图的石碑，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龙渊……裂缝……即将开启……”
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
“别硬扛！”陈梦瑶猛拍解码器，一道稳定频率的电磁波射出，打在他后颈。苏逸浑身一颤，额头冷汗直流，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那鼎。
“我没事。”他咬牙，“让它进来。”
第四道鼎纹在他血脉深处亮起，与飞来的青铜鼎共鸣。化形鼎的力量骤然蜕变——液态金属不再只是变形工具，而是能随心演化器官、筋骨、甚至模拟完整生物结构。他试着动了动右臂，鳞片自动重组，五指伸展间竟生出半透明膜翼，像极了深海蛟类的鳍肢。
“你能控制了？”陈梦瑶问。
“不只是控制。”苏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现在能用它造东西。”
他说完，右臂一抖，金属流淌而下，在地面迅速塑形——一把三米长的弧刃凭空成型，刀面布满细密沟槽，像是某种远古生物的骨牙。
“吓人。”陈梦瑶喃喃。
苏逸没理会，抬头望向天空。台风眼上方的乌云已被撕开一个巨大窟窿，月光斜照下来，映得海面如镜。可这片平静只持续了一秒。
轰！
海水炸起千米高墙，旋即收束成一道贯通天地的水龙卷，将整片环形山托举而起。苏逸站在漩涡中心，身形稳如磐石，背后半蛟虚影完全凝实，双目如灯，照亮百米海域。
“刚才那句话……”陈梦瑶抓着一块浮板，勉强稳住身形，“‘龙渊裂缝即将开启’，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苏逸缓缓转身，声音穿过风浪，“有人要在二十年后重复当年的事——打开那个不该碰的东西。”
“谁？”
“不知道。”他握紧手中骨刃，抬头看向漆黑的云层，“但养父知道。科考队知道。药王谷也知道。”
陈梦瑶沉默几秒，忽然说：“你还记得那个包裹吗？就是你小时候收到的那本《深海地质图鉴》。”
“记得。”
“我在修复报告时发现，那本书的出版编号和科考队内部资料是一套编码体系。也就是说，给你寄书的人，根本不是普通邮差，而是项目成员之一。”
苏逸眼神一凝。
“问题来了。”她盯着他，“如果他是参与者，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偏偏选你？”
“也许。”苏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我不是被选中的，我是被造出来的。”
话音刚落，脚下水龙卷猛地一震。青铜鼎悬停在他头顶，缓缓旋转，第四道纹路彻底点亮，释放出最后一段信息——一幅动态星图浮现空中，标记出七个闪烁红点，分布在太平洋不同位置。
“这是……坐标？”
“不止。”陈梦瑶快速记录，“这些点位的能量波动模式，和你现在体内的鼎力频率一致。它们在呼应你。”
苏逸眯眼看着星图，忽然伸手一划，其中一点被放大。画面切换，显示出一片海底峡谷，中央裂开一道幽深缝隙，边缘残留着青铜碎片与焦黑骨骼。
“这就是龙渊？”他低声问。
“或者说是，曾经被封印的地方。”
他收回手，星图消散。四周风浪渐小，水龙卷开始坍缩，海水重新归于海面。他站在逐渐下沉的平台上，身影笔直。
“我们得回去。”
“回去干嘛？渔村现在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正因为如此。”苏逸活动了下右臂，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些账，该当面问清楚了。”
陈梦瑶点点头，收起设备。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残破的小船，引擎还能启动，油箱还有半格。
船刚离岸五十米，苏逸忽然回头。
那尊青铜鼎仍悬浮在原地，没有跟随，也没有消失。它静静漂浮在空中，像一座纪念碑，又像一道警告。
“它为什么不走？”
“或许。”苏逸望着它，“它在等下一个能驾驭它的人。”
“那你呢？”
“我已经带走它的答案了。”他转过身，坐进驾驶舱，“剩下的，靠我自己。”
引擎轰鸣，小船破浪前行。夜色渐浓，海面恢复平静，唯有远处天际泛起一丝微光，像是黎明前的预兆。
陈梦瑶靠在船舷边，忽然开口：“你说……如果我们找到所有鼎，能不能阻止裂缝？”
苏逸握紧方向盘，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
“我不知道能不能阻止。”
他盯着前方黑暗的海平线。
“但我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