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我们聚焦了沐天波的刚烈、马吉翔的复杂,但‘咒水之难’并非一两个人的悲剧,而是南明流亡朝廷最后中枢的集体性毁灭。”朱迪钠的声音带着沉痛的追忆,天幕画面从缅北者梗的阴郁竹楼,缓缓移向那条决定命运的河滩。
“被缅王莽白以‘饮咒水盟誓’为名诱出的四十二人中,除沐天波外,几乎囊括了跟随永历帝流亡至miandian的文官精英、内廷近臣和仅存的武装护卫首领。”天幕上,一个个名字和简要生平如同星点般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汇入一片血色的背景。
“文官集团的代表:”
“吏部侍郎蔡縂、兵部侍郎邬昌琦……这些人是永历朝廷仅存的行政骨架,或许才能高低不一,或许派系各异,但他们选择了跟随皇帝到天涯海角,最终在异邦的阴谋中,以文臣之身,遭刀斧之劫。”
“锦衣卫与内廷支柱: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司礼监太监李国泰、李崇贵等数名宦官,作为内廷服务的最后一批人,同样未能幸免。”
“护卫武臣的绝响:”
“尤为可叹的是一些低阶武将和侍卫军官,他们或许名声不显,官位不高,但在漫长的逃亡路上,是他们用血肉之躯一次次抵挡追兵,护卫御驾。当文官们可能还在幻想外交周旋时,他们更早嗅到了危险,却因职责和忠诚,毅然踏入了必死之地。”
“史料没有详细记载他们每个人临终前的具体情状。”朱迪钠的声音放轻,天幕以写意的方式展现:河滩上,面对突然发难、如狼似虎的缅兵,有人惊愕僵立,有人试图怒斥,有人拔出身旁仅有的短刃或随手捡起的木石绝望抵抗,更多的人则在第一时间就被砍倒……“屠杀是迅速而残酷的。刀光斧影之下,四十二具尸体横陈河畔,河水为之染赤。”
“网友‘中枢的覆灭’评论:‘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处决。它消灭的不是南明的军队(军队早已离散),而是南明作为一个‘政权’的最后象征性中枢和行政记忆。从这一刻起,永历帝不仅失去了土地和军队,连最后一个能帮他处理文书、传达信息、维系起码朝廷仪轨的班子,也被连根拔起。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被囚禁在异国他乡、连与外界沟通都几乎要依赖缅人翻译的纯粹囚徒。’”
“咒水之难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被严密看守的永历帝耳中。”天幕转向者梗那所更孤寂的竹楼。永历帝朱由榔听闻噩耗后的反应,史料记载简略,但可以想象:“惊悸,哀恸,乃至绝望麻木。”
“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臣子,其中有不少是陪伴他十几年、从广东到广西、到云南、再到miandian的‘老面孔’。这些人的死亡,彻底斩断了他与外界(包括可能仍在边境活动的李定国部)的有效联系,也摧毁了他内心最后一点作为‘皇帝’的虚幻支撑。”
画面中,永历帝独坐空屋,形影相吊,窗外是缅兵巡逻的身影和陌生的热带丛林。他与被软禁的少数妃嫔、年幼子女困守一隅,每日在恐惧与等待中煎熬,不知道下一个被带走的会不会是自己。
“从崇祯十七年开始逃亡,历经弘光、隆武、绍武、永历,辗转大半个南中国,最终却逃进了这样一个比牢狱更令人绝望的绝地。十余年的奔波,换来的是众叛亲离(孙可望)、忠臣死难(咒水)、自身为囚的结局。这恐怕是历史上最凄惨的帝王流亡经历之一。”
“他的存在,此时只剩下唯一的‘价值’——被缅王当作与清朝讨价还价、或关键时刻换取利益的‘奇货’。而他自己,连选择如何死的自由,似乎都已丧失。”朱迪钠的话语中充满了历史的悲凉。
天幕上,咒水之难惨烈的景象和永历帝孤绝的身影反复交织。洪武朝的奉天殿,已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实质化的悲愤与怒火所笼罩。
“嘭!”一声巨响,永昌侯蓝玉一拳重重砸在身旁的殿柱上,双目赤红,须发皆张,怒吼声响彻大殿:“蛮夷安敢如此!安敢如此屠戮天朝臣工,囚禁天子!此仇不共戴天!陛下!”他猛地转身,朝着御座上的朱元璋单膝跪下,抱拳过头,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臣蓝玉,请旨!待云南平定后,臣愿亲提大军,直捣缅邦!必屠其王,犁其庭,扫其穴,以雪此恨!绝不容‘咒水之难’之事,再现于天地之间!”
他的话音刚落,西平侯沐英也一步跨出,重重跪在蓝玉身旁,他眼中含泪,声音却比蓝玉更加沉痛而坚定:“父皇!儿臣……儿臣后世子孙无能,丧师失地,主上蒙尘,臣工罹难,竟至于此!儿臣……心如刀绞!父皇,云南是儿臣未来镇守之地,与缅邦毗邻。此等血仇,儿臣世代不敢或忘!儿臣沐英,亦请旨!愿与蓝将军同往,或世镇云南之子孙,必以此为世代之诫,厉兵秣马,待时机成熟,必为后世之君、为那河滩上四十二位同僚,讨还血债!绝不容蛮夷再辱我中华使节、害我忠良!”
两位最顶尖的悍将,此刻不是为了开疆拓土的战功,而是出于最朴素的武人尊严、臣子忠义以及对后世子孙遭遇的切肤之痛,发出了跨时空的复仇誓言。殿中其他武将,如傅友德、冯胜等,也无不怒形于色,纷纷出列,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文官之首的李善长、胡惟庸等人,虽然对武将的激愤稍有保留,但面对天幕上文臣集体被屠的惨状,也同样感同身受,面色沉重,纷纷附议,认为此等辱及国体、屠戮天使之邦,不可不惩。
朱元璋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他心中的怒火,丝毫不比蓝玉、沐英少。他看着天幕上那些被杀的官员,仿佛看到了自己精心打造的官僚体系中的一员;看到永历帝的孤绝,更是刺痛了他作为开国帝王、作为朱姓大家长最敏感的神经。
但他是朱元璋,是那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每一步都深思熟虑的洪武皇帝。极致的愤怒之后,是极致的冷静与算计。
他没有立刻答应蓝玉、沐英的请战,而是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殿中的所有嘈杂:
“蓝玉,沐英,还有你们,都起来。”
他目光如电,扫过群臣:“你们的心,咱知道。这口气,咱也咽不下!”
他话锋一转,手指天幕:“但是,打仗,尤其是打到瘴疠之地、山川险阻的缅邦,不是光凭一股血勇之气就能成的!你们看看那地方!”他指向天幕上缅北的丛林与河谷,“‘瘴气太重’!咱们北方的将士,到了那里,水土不服,未战先病,去多少死多少,这仗怎么打?”
朱元璋站起身,走到御阶边缘,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望向遥远的西南:“征,是要征的。此等仇辱,不报非人君,非雄主!咱把‘不征之国’的名单,从今天起,改一改!”
此言一出,殿中微微骚动。朱元璋早年确曾定下一些“不征之国”以示和平,但显然,miandian的作为已经触动了他的底线。
“但是,”朱元璋加重语气,盯着蓝玉和沐英,“怎么征,何时征,必须由咱,由后世的皇帝,说了算!不能蛮干!”
“蓝玉,沐英,你们记着,也给咱的后世子孙记着:真要打miandian,第一,必须彻底平定云南,以之为稳固根基,步步为营。第二,必须细察其山川地理、气候物产,寻找克制瘴气之法,准备充足药材、适应水土的兵员。第三,要么不动,要动,就必须有十全把握,雷霆万钧,一战定乾坤!决不能拿我大明将士的生命,去填那蛮荒的烟瘴!”
他走回龙椅,重重坐下,最终决断:“此事,列为后世必行之国策!具体时机,由后世英主审时度势而定。但‘咒水之难’的耻辱,必须用鲜血来洗刷!缅邦,必须为其悖逆付出代价!”
“臣等遵旨!陛下圣明!”以蓝玉、沐英为首,文武百官轰然应诺,声震殿宇。
蓝玉和沐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熊熊燃烧的战意与使命感。他们知道,这番话不仅是说给他们听的,更是通过天幕,说给后世每一位大明皇帝和边将听的。一道跨越时空的复仇与开拓的种子,就此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