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晶体碎片上，它没有融化，也没有发光，只是微微震了一下，像沉睡的东西被惊动。
我盯着那道细小的裂口，指腹还在渗血，顺着边缘滑下去，落在宫宸宇毅的手背上。他没动，但呼吸变了，从浅而乱，慢慢压成一种克制的节奏。
“还能用吗？”他问，声音哑，却不急。
我闭眼，往生纹在背后发烫，第二道纹路像是活了过来，轻轻搏动。心光不是爆发，而是顺着血脉往下走，一点点渗进指尖。血与光混在一起，落进裂缝的瞬间，晶体忽然吸了进去。
一道光幕从碎片中心展开，浮在空中，字迹扭曲，像是被人用力擦过又强行还原。标题出现时，我听见宫宸宇毅的呼吸停了一瞬。
《影蚀-宫氏联合备忘录》。
下面两行小字：“目标一：宫宸宇毅，因果链抹除等级S；目标二：许贝贝，干扰源，清除。”
名单没有第三个人。
我睁开眼，他正盯着那行字，脸上的光忽明忽暗。我没有说话，只是把碎片握得更紧。血还在流，但不再滴落，被晶体吸干了。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他说，“不是现在，是三年前。那个项目刚启动的时候，我就在名单上。”
我没有反驳。往生纹又震了一下，这次是从左肩往下窜，像是提醒我什么。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李森那天——他跪在雨里，说妻子不记得他了，连孩子看见他也喊“叔叔”。那时我以为是执念太深，疯了。现在我知道，那不是疯，是被抹去过的人，残存的意识在挣扎。
“他们不是靠杀人。”我开口，“是让人从别人的记忆里消失。”
他慢慢转头看我，“如果一个人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都没存在过……那他还算存在吗？”
我没有回答。答案太冷，我不想说出口。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姐姐，我小时候得过一场病，高烧四十度，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后，奶妈说我睡得太久，连梦都忘了。可我一直记得一个梦——你站在我床边，穿白裙子，手里有光。”
我心头一跳。
“那不是梦。”我说。
他抬眼。
“那是我第一次动心光。”我声音压低，“你发烧那晚，我在地府任务里路过你房间。你快断气了，命格线快断了。我用了半道心光续你命格，但不该用的。地府没罚我，是因为……那一次，也算化解了你的执念因果。”
他盯着我，眼底有光在晃。
“所以你早就救过我。”他声音轻得像自语，“在我不记得的时候。”
远处的嗡鸣声又响了，比刚才近。金属管道震了一下，灰尘从顶部落下来。我抬手抹掉落在他肩上的灰，顺手把晶体碎片塞进他衣服内袋。
“现在你知道了。”我说，“我不是只为了任务才管你。”
他没回应，只是伸手按住内袋，隔着布料压住那块碎片。动作很轻，却用了力气。
“数据不全。”我看着光幕开始闪烁，“执行流程缺失，只提到‘记忆频率锚定’和‘场域重构’。”
他忽然抬手，指尖在空中划了几道线，“记忆不是独立的。每个人的记忆都和其他人交织。如果他们采集了我的记忆频率，再通过某种方式植入周围人的意识里……就可以让所有人‘忘记’我曾经出现过。”
“就像病毒。”我说，“感染记忆。”
他点头，“而你，每次用真心化解执念，都会在别人心里留下痕迹。这种痕迹……改写了原本的命运轨迹。你是系统外的变量。”
我沉默。他说得对。李森的妻子本该彻底忘记他，可因为我动了心光，她某天突然抱住他哭了，说“我梦到你回来了”。这不是巧合，是因果被修复了。
“所以我是干扰源。”我低声道，“我不该存在。”
“那你现在呢？”他忽然问，“还记得我吗？”
我皱眉，“你说什么傻话。”
“我是说……”他盯着我，“如果我现在被抹除了，你会不会也忘了？就像没来过一样？”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重了些，“听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心光还在跳，我就不会让你从这世上消失。他们要改写因果，我就一根一根把线扯回来。”
他没动，也没挣脱。
过了几秒，他轻轻开口：“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他们非要让我‘不存在’？”
我一顿。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我一直以为他是被盯上的目标，可现在看，更像是……他本身就是个错误。
光幕突然闪了一下，最后一段文字跳出来：“实验核心：轮回锚点载体，唯一性验证中。若清除失败，启动备用方案——重塑宿主。”
字还没读完，晶体猛地一烫，随即化成灰，从我指缝间漏下去。
我盯着掌心的余烬，一句话卡在喉咙里。
轮回锚点。
这个词我不陌生。地府提过一次，说那是维系命运轮转的关键节点，一旦崩塌，整个因果链都会紊乱。而能承载它的人，万中无一。
宫宸宇毅不是普通目标。
他是那个“锚”。
所以他们不是想杀他。
是想让他从未出生，从未被选中，从未……遇见我。
我猛地抬头，他正看着我，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清醒。
“他们怕的不是我活着。”他说，“是怕我被人记住。”
我握紧拳头，往生纹灼热得像要裂开。心光在体内翻涌，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某种更深的东西在觉醒——我当初选择留在许贝贝身上，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是为了他。
光幕彻底熄灭，灰烬随风散开。远处的嗡鸣声停了，管道外的地面微微震了一下，像是设备关闭。
他忽然抬手，抓住我的衣角，力道很轻，却没松开。
“姐姐。”他声音很低，“如果你忘了我，我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
我只把手覆在他手上，心光缓缓流出，顺着掌心渡过去。往生纹一道接一道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誓约。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也知道他在怕什么。
风从管道口吹进来，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我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血混着灰，沾在布料上。
他的手指动了动，握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