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主!”王进在部署完毕后,上前一步,肃容道。
“曾头市毒计关乎民心向背,我等是否应抢先一步,通告周边村寨,揭露其阴谋,令乡亲们有所防备,免遭荼毒?”
王伦闻言,郑重点头:“教头所虑,正是此战关键之一,亦是仁义所在。彼欲乱我民心,我便反其道而行之,凝聚民心!”
他当即下令,“尔等立刻派遣得力人手,分赴所有可能被波及的村落,将曾头市的暴行公之于众!”
“并郑重宣告,我梁山已严阵以待,绝不放一箭一矢伤害百姓!我们将开辟安全通道,接纳所有愿意前来避难的乡亲,安置于本寨或安全区域,供给饮食,保障安全!”
吴月娘起身,她心思缜密,补充道。
“泊主,此事关乎重大,宣慰之人需口齿伶俐、熟知乡情、且素有名望。”
“妾身请命协同办理,可挑选集内素有清望的耆老、或与各村有亲缘关系的可靠之人同往,更易取信于民。”
“同时,需立即着手筹备接纳流民所需的粮米、帐篷、药材等物,以免届时仓促。”
“月娘所虑周详!”王伦从善如流。
“此事便由你与孟玉楼、许丘全力操办,火速落实!要让每一位乡亲都知道,我梁山‘替天行道’之旗,绝非空悬!保护依附我等之百姓,是我梁山上下的本分!”
朱大榜亦捻须道:“泊主,此乃攻心之上策。不仅能破曾头市毒计,更能争取民心。若运作得当,或可使被驱之民临阵反戈,或为我提供敌军动向。”
“正该如此!”王伦颔首,随即对鲁智深、武松补充道。
“智深兄弟,武松兄弟,若你等在阵前遇敌驱民而来,务必坚守阵线,然弓弩绝不可向百姓!可多设鹿角、陷坑,迟滞其行动,以喊话劝降,分化瓦解为主。”
“同时,遣精锐小队,伺机突袭其督战队,解救民众!”
“洒家(小弟)明白!”鲁、武二人肃然应命。
方略既定,梁山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吴月娘、孟玉楼、许丘迅速行动,一边从巡防营中挑选能言善辩、熟悉乡情之人,一边动员临湖集内人脉广泛的吏员、乡老,同时打开府库,调拨物资,设立临时收容点。
不过一日功夫,数十支由巡防营头目、能言之上、本地乡老组成的“宣慰队”,携带着梁山的告示与王伦的承诺,如同蒲公英种子,散入周边各个村落。
“乡亲们!快醒醒吧!曾头市要拿咱们的命去填梁山的壕沟啊!”
“梁山的好汉们说了,绝不向咱们放箭,还愿意收留咱们,管吃管住,保咱们平安!”
“别信曾头市的鬼话,他们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
“快去梁山避难吧,晚了就被抓去当肉盾了!”
消息如同燎原之火,在乡野间急速蔓延。
起初,村民们还将信将疑,但见梁山来人言辞恳切,且确实提前备好了接纳之地与活命之粮,更有相熟的乡邻现身说法,疑虑逐渐被求生的渴望压倒。
想到被驱赶到刀枪如林军阵前的恐怖场景,再对比梁山指出的生路,人心迅速做出了选择。
无数村落,尤其是那些本就与临湖集商贸往来密切、或曾受梁山好汉庇护的庄子,开始自发地,或是在梁山人员的组织下,扶老携幼,牵牛赶羊,带着赖以生存的细软家当,形成一股股求生的洪流,向着梁山控制区或指定的安全地带涌去。
与此同时,王伦部署的奔袭计划亦在紧锣密鼓地推进。
阮氏三兄弟日夜泡在船厂,督促最后的检修;宋万、杜迁精选的八百步卒锐士已在码头旁秘密集结,秣马厉兵。
朱贵、时迁派出的先锋探船,早已如离弦之箭,融入了茫茫水泊与夜色之中。
却说曾索、苏定、西门庆三人,率领的两千曾头市铁骑,经过六日疾驰,卷着漫天尘土,终于抵达梁山势力边缘的村落。
然而,预想中鸡飞狗跳、可任其驱策的场面并未出现。眼前,只有一片死寂。
村落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座座低矮的土坯房门户洞开,像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
院子里,散落着断裂的锄柄、破烂的瓦罐、孩童磨秃的草玩具,所有带不走或是不值钱的物事,都被遗弃在原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几只饿得肋骨嶙峋的土狗,蜷缩在断垣残壁下,听到马蹄声,只是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发出几声沙哑的呜咽,更衬得这荒芜之地如同鬼域。
“怎么回事?”曾索勒住战马,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压抑着怒火和疑惑。
“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副教师苏定脸色凝重如水,他久经战阵,直觉感到情况不妙。
他挥手下令:“散开!进去搜!仔细点!”
一队精锐斥候立刻策马冲入村中,蹄声在空荡的街巷间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不多时,斥候队长飞奔而回,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禀三公子、苏教师!村子里里外外搜遍了,鬼影子都没一个!水井用巨石封死了,几家大户的粮仓也搬得干干净净,连粒米都没剩下!”
“看痕迹……不像匆忙逃难,倒像是……像是整个村子有条不紊地搬空了!”
“搬空了?”曾索的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一股邪火直冲顶门。
“怎么可能这么快?我们出兵的消息乃是绝密……” 他猛地想到一种可能,心头骤然一紧。
一旁的西门庆早已面如土色,后背沁出冷汗。
他驱马凑近曾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公子,梁山那边应该是故计重施!他们早就料到我等要到来……”
他的话音未落,又一队斥候从邻近的村落方向疾驰而来,为首者手中高举着一张粗糙的麻纸,墨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报!三公子!在邻村最大的槐树上发现了这个,几乎村村都有!”
曾索一把夺过,展开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随即又被暴怒的潮红取代。
那麻纸上,赫然是梁山的告示,文字直白而有力,不仅将曾头市“驱民为盾”的毒计揭露无遗,更是大声宣告梁山已敞开怀抱,接纳所有避难百姓,供给饮食,保其平安!
“王——伦——!好贼子!!安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