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好了吗?”
东方渊的声音,像是一块温润的玉石,轻轻投入了东方璟那片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的心湖。
准备好了吗?
东方璟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那张冰冷的,雕刻着九条金龙的宝座上。
龙椅。
天下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至尊之位。
可对他而言,这把椅子,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是他所有噩梦的源头。
坐在这把椅子上的男人,是他的亲生伯父,却对他的丧母之痛,视而不见。
坐在这把椅子上的男人,是东陵国的天子,却对那个毒妇的捧杀与构陷,听之任之。
坐在这把椅子上的男人,享受着无上的荣耀与权力,却将他,这个唯一的亲侄子,当成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当成一条,用来安抚刘氏一族的,狗。
他恨这把椅子。
他甚至,畏惧这把椅子。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然而,他身后的那只手,那只属于他父亲的手,宽厚,温暖,坚定如山。
那股力量,通过手臂,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身体,支撑着他那几乎要被恐惧压垮的脊梁。
东方璟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越过那把空荡荡的龙椅,看向了台下。
他看到了那些匍匐在地,山呼万岁的文武百官。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敬畏,恐惧,与谄媚。
他看到了凤千羽。那个清冷的女子,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这滔天的权势更迭,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与她无关的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父亲的脸上。
那张戴着恶鬼面具时,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脸。那张揭下面具后,俊美得让日月无光的脸。
此刻,那张脸上,没有了杀伐,没有了冰冷,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的期盼。
“璟儿。”东方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坐上去。”
“坐上去,告诉所有人,你,才是这东陵国,名正言顺的主人。”
“坐上去,为你枉死的母亲,讨回她应得的尊荣。”
“坐上去,将那些,曾经欺你,辱你,贱你之人,统统,踩在脚下!”
母亲……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东方璟心中所有的怯懦与迷茫!
是啊。
他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母亲!
是为了那个在最美好的年华,含冤而死的女人!是为了那个到死,都未能看到自己孩子,堂堂正正活着的,可怜的女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汹涌而出!
他眼中的怯懦,退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火焰,是仇恨,是,一个帝王,应有的,决绝与冷酷!
他松开了父亲的手。
他挺直了,从未如此挺直过的,腰杆。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上了那九阶玉台的最高处。
他没有再看那个瘫在龙椅上,神志不清的东方威一眼。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
然后,在那张象征着天下至尊的龙椅上,坐了下去。
动作,沉稳,坚定。
当他坐下的那一刻,整个昭阳殿,仿佛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坐在龙椅之上,身形尚显单薄,气势,却已如渊渟岳峙的,少年天子。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懦弱太子。
他是,东陵国的新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吏部尚书王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匍匐在地,高声呐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诚,来得,震撼人心!
东方璟坐在龙椅上,俯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他的声音,第一次,通过内力的加持,传遍了整个大殿,清晰,而又冰冷。
“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身,却依旧不敢抬头。
“朕,登基的第一道旨意。”
东方璟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曾经总是躲闪的眸子里,此刻,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追封,朕之生母,先太子妃林氏,为‘昭烈仁孝皇后’!”
“三日后,以皇后之仪,重开皇陵,将其灵柩,迁入帝寝,与东陵历代先帝,同享祭祀!”
“凡当年,与母后之死,有涉之人,无论宫女,太监,稳婆,太医,一律,交由大理寺,严刑拷问,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凡其三族,一律,连坐!”
一道旨意,充满了血腥与杀伐!
这是,新帝的,第一声怒吼!
他要用最酷烈的手段,告诉全天下,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臣等,遵旨!”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齐声应道。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东方渊,缓缓开口了。
“陛下年幼,国事繁重。即日起,本王,自封为‘摄政王’,代陛下,处理朝政,监国理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比圣旨,更加不容置疑的威严。
“尔等,可有异议?”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
异议?
谁敢有异议?
谁又有资格,有胆量,有实力,有异议?
“臣等,参见摄政王殿下!”
“摄政王殿下英明!”
又是一阵,整齐划一的,山呼。
至此,东陵国新的权力格局,彻底,尘埃落定。
“退朝。”
东方渊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退——朝——!”
太监那尖细悠长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满朝文武,如蒙大赦,一个个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倒退着,退出了这座,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人间炼狱。
很快,偌大的昭阳殿,便空了下来。
只剩下高台之上的父子二人,和台下,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凤千羽。
侍卫们,将那个疯癫的东方威,也拖了下去。
东方渊缓缓走下台阶,他没有去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径直,走到了凤千羽的面前。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那里面,有欣赏,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今夜,多谢。”
他沉声说道。
凤千羽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神色,依旧清冷。
“王爷客气。我杀我的仇人,你夺你的江山,不过是,各取所需。”
东方渊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说得好。各取所需。”
他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那么,从今夜起,这东陵国的江山,你,可愿,与我一同,取之,用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一丝,霸道的,不容拒绝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