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那根名为“对峙”的弦,已经被拉到了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皇室老祖那张枯槁的老脸,青一阵,紫一阵,精彩纷呈。他那双蕴含着雷霆之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凤千羽,仿佛要将她凌迟处死。
然而,凤千羽却神色坦然,目光清澈如水,仿佛一面镜子,将他所有的色厉内荏和进退两难都清晰地映照了出来。
是啊,他能如何?
动手?他很清楚,眼前这个戴着鬼面的后辈,实力深不可测,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下,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讲理?理,在凤千羽那边。铁证如山,国法昭昭,他若是强行包庇,丢掉的将是墨氏皇族赖以统治三百年的根基与脸面!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墨九渊那带着几分不耐的磁性嗓音,懒洋洋地响了起来,却如同一记重锤,砸碎了这最后的僵局。
“老祖宗,想好了吗?”
他牵起凤千羽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仿佛在安抚一只宠物,眼神却连半分余光都未曾分给皇室老祖。
“是保这个通敌叛国的废物,还是保墨氏江山三百年的脸面?本王时间宝贵,没空陪你在这里演什么家族情深的戏码。”
狂!
太狂了!
满朝文武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
当着皇室定海神针的面,称呼当朝储君为废物,讥讽老祖宗在演戏!这已经不是挑衅了,这是赤裸裸地将皇室的尊严踩在脚下!
“你……!”
皇室老祖气得浑身发抖,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的气势冲天而起。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发作,墨九渊那藏在鬼面下的眸光陡然一寒。
一股无形的,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领域瞬间张开。
皇室老祖那狂暴的气势,就如同冲入万年玄冰的岩浆,瞬间被熄灭,连一丝波澜都没能翻起。
老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确定,对方的实力,稳稳地压过自己一头!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化为乌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不再暴怒,而是充满了无尽的冰冷与疲惫。
“传……我旨意!”
他本想用代表皇权的“朕”,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他看着龙椅上昏迷不醒的墨天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墨景轩,勾结外敌,罪证确凿,秽乱宫闱,德不配位,天理不容!”
“即刻起,废去其太子之位,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随着这道旨意落下,整个金銮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惊雷!
废储!
国本动摇!
虽然所有人都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当它真的从皇室老祖口中说出时,那种震撼依旧无以复加。
瘫在地上的墨景轩,原本还在为自己被废的修为而哀嚎,听到这番话,他的哭嚎声戛然而止。他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猛地瞪大,充满了极致的绝望和不敢置信。
太子之位,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他唯一的依仗!
现在,一切都没了!
“不……不……”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紧接着两眼一翻,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之下,彻底昏死了过去。
“陛下!陛下!”
“快传太医!”
大殿瞬间乱作一团,太监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去掐皇帝的人中,试图唤醒这位同样被气晕过去的九五之尊。
然而,在这片混乱之中,皇室老祖却根本没有看自己的子孙一眼。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死死地锁在墨九渊的身上。
“叛国贼的事情,了了。”他的声音阴冷得能刮下人一层皮,“但是,墨九渊,你……”
他话锋一转,森然道:“你刚刚所用的力量,充满了混沌与毁灭的气息,那不是正道功法,更不该是这世间应有的力量!说,你这身邪功,究竟从何而来?!”
好一招祸水东引,倒打一耙!
他这是要将墨九渊打成“邪魔外道”,将今日皇室的耻辱,转化为一场正邪之争!
只要给墨九渊扣上“邪魔”的帽子,那今日他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被定义为“以魔乱政”,皇室的应对,就成了“卫道除魔”!
用心何其歹毒!
然而,墨九渊只是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老祖宗眼神倒是不错。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这力量是神是魔,与你何干?能护本王的王妃,能斩尽天下不平事,那便是好力量!”
他这番话,充满了现代的实用主义,直接将老祖那套陈腐的正邪理论砸得粉碎。
凤千羽也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扫过皇室老祖那张铁青的脸。
“老祖宗,时代变了。”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力量没有正邪,用它的人心才有。您与其有闲心在这里追究我们的力量来源,不如先好好清理一下皇室门户,查一查除了墨景轩,还有谁参与了通敌叛国。”
“免得今日废了一个,明日,又出了第二个、第三个卖国求荣的‘皇子龙孙’,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耳光,左右开弓,狠狠地抽在皇室老祖的脸上。
“你……你们……”
皇室老祖被两人这番“夫妻双打”的混合嘲讽,气得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今天受到的羞辱,比他过去几百年加起来都多!
墨九渊却懒得再与他废话。
他温柔地执起凤千羽的手,转身便走。
“羽儿,走了。”
“这里的空气,太脏,污了你的眼。”
两人旁若无人,姿态亲昵,就这么在满朝文武和皇室老祖喷火的注视下,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他们的背影,一个挺拔如山,一个纤细如柳,却都同样的坚定,同样的决绝。
当他们跨出金銮殿门槛的那一刻,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为他们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仿佛一对降临凡尘的神只,将所有的污秽与混乱,都留在了身后的阴影之中。
殿内,是昏厥的皇帝,残废的弃储,暴怒的先祖,和一群战战兢兢的大臣。
殿外,是海阔天空。
这一天,东陵国的天,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