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柏带来的消息,像最后一块拼图,让林野大致看清了眼前的棋局。梁弘远咄咄逼人,陈其庸隔岸观火,老刀神秘莫测。而他,就是被围在中间的那颗棋子,或者说,诱饵。
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至少,要把水搅得更浑。
他想到了那本笔记本,想到了那三页被他撕下来的关键内容。
直接抛出去?目标太大,容易引火烧身。交给陈其庸?那老狐狸未必会按他的想法出手。
他需要一个更巧妙,更能挑动神经的方式。
深夜,四海商行后院那间绝对隐秘的厢房里,油灯如豆。林野摊开纸笔,他没有直接抄写笔记本的内容,而是用一种刻意模仿、但又略显生涩的笔迹,写下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通源钱庄,丙字库,甲寅年三月初七,入账白银五万两,来源不明……”
“评标官李茂才,西城小桃红宅,夜半密会……”
“四海货栈事发前三日,码头巡夜人王老五,目睹可疑货物入库,后此人失踪……”
没有指名道姓,但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根毒刺,指向梁弘远和他那张关系网的关键节点。他将这些信息分别写在几张不同的纸条上。
然后,他叫来了那个负责与底层三教九流打交道、最擅长钻营打听的手下——泥鳅。
“想办法,把这些东西,”林野将纸条递给他,眼神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幽深难测,“‘不小心’让治安队副队长张麻子,‘偶然’被《江城日报》那个最喜欢挖内幕的刘记者捡到一张,还有……商会稽查科的那个王干事。”
泥鳅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手都有些抖。“野……野哥,这……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要的就是动静。”林野语气冰冷,“记住,做得干净点,要看起来完全像是意外。你从来没来过我这里,我也从来没给过你任何东西。”
泥鳅咽了口唾沫,重重点头:“我明白,野哥!”
看着泥鳅消失在夜色里,林野吹熄了灯,重新陷入黑暗。他在赌博。赌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能激起足够的涟漪,能引起相关人等的恐慌和猜忌,能逼得一些人不得不动起来。
他不需要一下子扳倒梁弘远,他只需要制造混乱,让梁弘远无法再从容布局,也让陈其庸和老刀,不能再继续置身事外。
这一夜,林野依旧失眠。他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等待着那未知的回响。
第二天,江城表面依旧平静。但到了下午,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出现。
先是治安队的张麻子,突然带着人突击检查了通源钱庄的丙字库,虽然最后以“例行检查”不了了之,但通源钱庄的掌柜脸色很不好看。
接着,商会内部传出消息,稽查科的王干事似乎在暗中调查评标流程的一些旧档,引起了几个相关官员的紧张。
而《江城日报》的刘记者,则开始频繁出入茶馆酒肆,似乎在打听什么。
水面之下的暗流,开始加速涌动。
林野站在商行二楼的窗口,看着街上依旧熙攘的人流,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很好。
乱起来吧。
只有水浑了,他这条快要窒息鱼,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他也想看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泄露”,梁弘远会如何应对,陈其庸又会是什么反应。
还有那个老刀……你们,还能继续躲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