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仓库的火光在雨幕里一点点暗下去,像一头疲惫的巨兽阖上了眼。焦糊味混着湿冷的水汽,被风吹得四处游走,直往人鼻腔里钻。
苏念星坐在越野后排,指尖反复摩挲锁骨内侧的玉佩碎片——那冰凉触感成了她唯一的锚点,稳住胸腔里翻滚的浪。可耳膜仍在嗡嗡作响,仿佛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那句陆廷渊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更像钢针,一下一下扎在神经末梢。
车门被拉开,裹着雨味的夜风灌进来。陆廷渊递给她一条干净毛巾,声音低柔:别多想,面具人只是穷途末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灯光映着他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平日里刀锋般的轮廓此刻显得格外温和。苏念星点点头,却掩不住眼底的恍惚——她记得他扑向自己时的毫不犹豫,也记得他后背绽开的血花;可越是记得,那句不简单就越像毒藤,在心里疯长。
车子没有进城,而是拐上通往七星山的盘山公路。雨刷器摆动,像在给黑夜打拍子。
祖父留下的小屋在半山腰,偏僻,但安全。陆廷渊单手控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手背,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监控,也没有耳朵——我们能把话说开。
苏念星望向窗外,雨线被车灯切割成碎钻,散落进深不见底的山谷。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等待的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敢于直面答案的勇气。
木门一声打开,松木与旧书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壁炉噼啪燃起,火光舔舐漆黑的炉膛,像要把所有暗角一并烧尽。
橘黄暖光映着两人湿透的影,一瞬有了相依为命的错觉。苏念星捧着姜茶,雾气氤氲,仿佛给眼睫蒙上一层纱。
陆廷渊坐在对面,火焰在他瞳仁里跳动。长久的沉默后,他开口:念星,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为最初的私心。他抬眼,坦然直视她,我接近你,确实有祖父遗愿的成分。可后来,所有在意都变成了真的——担心你、心疼你、想护你,这些再也假不了。
苏念星垂眸,泪水砸进茶杯,溅起细小涟漪。她想起自己长久筑起的藩篱,想起那些因而对他竖起利刺的夜晚;可更鲜明的,是他在爆炸瞬间用身体为她挡住冲击的侧影。
我也有错。她声音发颤,被仇恨蒙着眼,一次次推开你。可你又何罪之有?你只是把守护写进了本能。
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拉近、重叠,像要熔成一体。
夜渐深,雨声却愈发密集,像无数细小的鼓槌敲在屋瓦。苏念星靠在沙发,终于问出那句横亘心底一整晚的话:那条短信……说你不简单,是真的吗?
陆廷渊没有闪躲,深吸一口气:玉佩背后,不只是祖辈情谊,还牵涉一个古老组织和传说中的星陨宝藏。祖父当年护苏家,一半出于至交之情,一半因为——苏家掌握着宝藏钥匙的一半。
他抬手,指腹轻触她颈侧玉佩,而你这块碎片,正是钥匙的启动端。玄影想要的,从来不是玉佩本身,是玉佩开启的那扇门。
苏念星怔住,脑海里零碎线索忽然串成清晰链条:父母为何以命相护、祖父为何血书嘱托、玄影为何不死不休……
那你呢?她声音发哑,你守着我,是为了钥匙,还是为了我?
陆廷渊望进她眼底,一字一顿:最初,两者都有。现在——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动的,只是苏念星,不是钥匙。
掌心下,他的心跳急促而滚烫,像要把所有真话都烙进她皮肤。泪水瞬间涌出,她哽咽着点头:我信。
壁炉火光渐弱,月色却透窗而来,给两人镀上一层银白。
念星。他低声唤,过去的篇章,咱们翻过去,好不好?新的页码,我想与你一起写。
苏念星抬眸,泪光里映出他郑重的脸。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藏在心底的那四个字说出口:我喜欢你。
声音轻,却像石子落湖,激起他眼底千层浪。陆廷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掌心覆在她后脑,仿佛握住全世界最珍贵的星尘。
未来的路,也许还有风暴。他吻了吻她发顶,但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在。
她在他肩头用力点头,泪水浸透他的衬衫,却不再苦涩,而是带着释然的甜。
夜深,两人各自躺在相邻的小床,月光把木纹照得像流动的溪。苏念星翻来覆去,无眠,却听见自己心底花开的声音——
那是真爱萌芽的轻响,也是新章节翻页的声。
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时,手机突然震动——
一张照片跳出:面具人立于神秘洞穴前,指尖捏着另一枚玉佩碎片;洞壁星图完整而繁复,像一张等待开启的巨网。
配文冰冷——
三天后,七星山顶。想知道全部真相,一个人来。
——别忘了,陆廷渊的秘密,远不止今晚说的那些。
苏念星指尖发凉,抬眼去看隔壁床的男人——他睡得安然,眉心却微蹙,仿佛梦里仍守着一道未解的关。
她把手机按在胸口,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比爆炸更响,比爱情更乱。
窗外,山雨欲来,月色被云层层吞噬。
新的悬念,已悄然落笔;而属于他们的下一页,写满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