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让我们把这事搞定。前路已明,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在泣骨谷,拖着石疙瘩破碎的战车。
空气中弥漫着寒意,但不只是山谷的潮湿所致。
桃枝,多亏她敏锐的感知,察觉到石疙瘩的灵魂仍眷恋着这个世界。
她称之为“执念锚点”,一个怨念萦绕之处。
他在等……一个答案。
真奇怪,这些东西竟如此挥之不去。
接着,遭遇了埋伏。
上百只追魂鸦从天而降,每只爪子里都抓着一具小小的、毫无生气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味。
为首的是那个戴着乌鸦嘴面具的可恶老和尚。
他指责我们亵渎了一座寺庙——纯粹的亵渎行为。
他的意图很明显,要么战斗,要么死亡。
顾玄没有浪费时间。
“桃枝,快!”他下令道,“怨蜡油囊!”他思维敏捷,采取行动利用周围的混乱局势为我们创造优势,我也和他配合无间。
我知道他的计划,是镇魔殿的影鬃狼。
但即便他有所准备,也还是不够。
老和尚念起咒语,血雨开始落下,腐蚀性极强,令人作呕。
血雨侵蚀着石疙瘩的铠甲,削弱着他的灵魂形态,情况不妙。
顾玄鼓足力气,决定用自己的精血和镇魔殿的力量暂时封锁这里。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了。
是拾骨人老姜,一个似乎知晓所有阴暗角落秘密的人。
他说出了石疙瘩的遗言:“头可断,旗不倒!”老姜解释说,这不仅仅是一句战斗口号,更是一个誓言,一个承诺。
石疙瘩即便死去,仍在等待一个更高的使命。
一个只有顾玄能赋予的使命。
恍然大悟!
缺失的那一环找到了。
他所等待的那个答案,是一道灵魂的指令。
“我不会让你被遗忘。”顾玄大声喊道,声音坚定而清晰。
关键时刻到了,“也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留下来,和我一起反击!”他从镇魔殿取出一块锁龙柱的碎片,以石疙瘩的铠甲为媒介,开始进行仪式。
大殿开始颤抖。
一个黑影出现了——一座倒置的青铜大殿,囚神冢。
锁龙柱的灵魂警告他——有什么东西要苏醒了。
他将警告抛在一边,他的血液和意志力化作一道符文。
他驱使石疙瘩的灵魂冲进大殿。
他出现了。
石疙瘩,复活了!
一位强大的英灵将军,跪在顾玄面前。
不过,他并非是接到了命令。
他是自愿与我们并肩作战。
“不是命令,我们并肩战斗。”他纠正着石疙瘩,而石疙瘩立刻听从了。
但代价……镇魔殿自行封印了。
它的功能在七天内无法使用。
顾玄所有的力量都被封印,包括他用来保护我们的力量。
接着,出现了一幕幻象。
另一场战斗、另一个时代的回声。
一位将军大喊道:“守住东门!不许后退!”幻象消失了。
那和尚,他的乌鸦嘴面具扭曲变形,将他的乌鸦们融合成一个可怕的怪物。
然后……在远方……墨九渊,那个幕后黑手。
他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
他心里想着……他意识到了。
顾玄不只是在组建一支军队,他是在挖掘坟墓。
一个三千年的秘密正在被揭开。
招魂幡一立,新的战争已然打响。
石疙瘩的执念,如同一根无形的钉子,将他的残魂死死钉在了泣骨谷的焦土之上。
那股不甘与愤怒,即便隔着呼啸的风雪,也如实质般刺痛着每个人的神识。
桃枝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张总是挂着天真笑容的脸上此刻满是悲戚。
青蘅则眉头紧锁,她的感知更为敏锐,识海中那狂乱的涟漪仿佛是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凶兽,正徒劳地撞击着无形的壁障。
“执念锚点……比怨魂更可怕的东西。”青蘅低声解释道,声音凝重,“他的魂魄并未消散,而是被自己临死前最强烈的情绪锁在了这里。他在等,等一个能让他安息,或者……让他再次燃尽的答案。”
不等顾玄细思,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臭味便自天穹压顶而来!
黑云压城,却不是云,而是上百只翼展近丈的铁羽乌鸦!
它们如一片移动的死亡天幕,翅膀扇动间,卷起刺骨的阴风。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一只铁鸦的利爪之下,都悬挂着一具风干的婴尸,死气沉沉的眼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个世界。
“追魂鸦!是墨九渊座下的‘鸦僧’!”拾骨人老姜那干瘦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谷口,他浑浊的
鸦群之前,一名身披皂色僧袍的老者悬空而立。
他脸上戴着一副狰狞的乌木鸟首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情感的眼睛,嗓音粗嘎,仿佛两块浮石在互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牙酸的质感:“亵渎神庙者,罪无可恕。尔等的哀鸣,将是饲养我这些小宝贝最好的食粮!”
话音未落,杀机已至!
上百只追魂鸦发出刺耳的尖啸,那声音并非物理层面的音波,而是直接冲击神魂的诅咒。
它们俯冲而下,目标明确——拖在队伍最后方,那承载着石疙瘩最后荣耀的战车残骸!
“桃枝,怨蜡油囊!”顾玄的命令冷静而迅速,不带一丝一毫的慌乱。
桃枝猛地回神,反手从腰间摸出数个黑乎乎的皮囊,狠狠捏碎!
一股无色无形的魂波瞬间扩散开来,这由无数怨魂炼化而成的蜡油,对活人无碍,对追魂鸦这种以魂力驱动的邪物却是剧毒。
鸦群的阵型顿时出现了一丝混乱,几只靠得近的铁鸦如同喝醉了酒,盘旋着坠向地面。
“镇魔殿,影鬃狼,侧翼!”顾玄心念一动,他身后的虚空中,镇魔殿的虚影一闪而逝。
数十头由纯粹暗影能量构成的巨狼无声无息地扑出,它们没有实体,却能撕咬灵体,正是追魂鸦的克星。
然而,那鸦喙老僧只是冷哼一声,双手在胸前缓缓合十。
“嗡…嘛…呢…呗…咪…吽…”
他并未念诵任何已知的佛经,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邪异的《往生蚀骨经》!
每当他口中吐出一个音节,便有一只追-魂鸦在半空中猛地自燃,炸成一团灰烬。
但灰烬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一蓬猩红的血雨,精准无比地洒向石疙瘩那副破碎的遗甲!
“滋啦——”
令人心悸的腐蚀声响起。
遗甲上那些由断角蛮牛族巫师亲手刻画的守护巫纹,在血雨的侵蚀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逐寸消解、磨灭!
甲在,魂就在!甲毁,魂飞魄散!
石疙瘩那原本就虚幻不定的残魂,在血雨的浇淋下,开始剧烈地扭曲、挣扎,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他的身形正在飞速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溃散!
鸦僧的手段太过阴毒,他不是要毁掉遗甲,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石疙瘩存在的最后痕迹彻底抹去!
这是一种极致的羞辱!
“混账!”顾玄双目赤红,怒火直冲天灵。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蕴含着冥河气息的精血喷薄而出!
“镇魔殿,封!”
那口精血在空中炸开,并未散去,而是化作一道血色屏障,裹挟着镇魔殿那霸道无匹的意志,强行锁定了方圆十丈的空间!
血雨被隔绝在外,鸦群的攻势也为之一滞。
顾玄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铁:“想动他的东西?先问过我这殿,答不答应!”
鸦僧的攻势被暂时遏制,但他脸上那副乌木面具下的双眼却流露出一丝讥讽。
这不过是饮鸩止渴,顾玄以自身精血和镇魔殿本源强行封锁空间,消耗巨大,根本撑不了多久。
而石疙瘩的残魂,依旧在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拄着骨杖的老姜突然长叹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头可断,旗不倒……这话,他临死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七遍。你们,听见了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
顾玄的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那不仅仅是一句振奋士气的战吼,更是石疙瘩未能完成的誓言!
他等的不是一句安慰,不是一句复仇的承诺,而是这面战旗能被重新扛起!
“我明白了!”顾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当机立断,心念一沉,镇魔殿内,那根得自古战场的、刻满了无数锁链浮雕的“锁龙柱”残片被他悍然取出!
“轰!”
残片重重插入地面,大地为之龟裂。
顾玄以这蕴含着无上封印之力的神物作为祭基,伸手一指石疙瘩那副正在被血雨侵蚀的遗甲,将其作为与英灵沟通的媒介!
英灵殿契约仪式,强行启动!
他直视着石疙瘩那即将消散的魂影,一字一句,声如雷震,响彻整个泣骨谷:
“我不许你就此被遗忘,更不许你白白死去——石疙瘩,留下来,跟我一起,杀回去!”
仪式开启的刹那,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抽离了。
风雪静止,鸦鸣消失,连时间都似乎凝固了一瞬。
顾玄体内的镇魔殿意志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然震颤起来!
大殿殿壁之上,那无数繁复的浮雕中,一根顶天立地的锁龙柱虚影骤然亮起,一股来自洪荒太古的恐怖威压弥漫而出,甚至让远处的鸦僧都为之色变!
地面上的锁龙柱残片下方,空间开始扭曲,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紧接着,一座宏伟到无法想象的青铜巨殿虚影,竟从深渊中倒悬着缓缓浮现!
那巨殿古朴苍凉,充满了囚禁与镇压的气息,其门楣之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古篆大字,让在场所有知情者都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囚神冢!
“警告……枷锁松动……‘它’……快要醒了……”
锁龙柱的残灵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顾玄的意识中发出了警告,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恐惧。
然而顾玄对此置若罔闻,他脸上露出一抹决绝的疯狂,反手割开自己的手腕,滚烫的精血如泉涌般注入作为祭基的锁龙柱残片!
同时,他强行凝聚起石疙瘩生前最光辉、最炽烈的那一缕战意——正是他以一人之力撞碎敌阵,为全军开辟生路的那一次决死冲锋!
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战意,被顾玄凝聚成一枚猩红如血的印记!
“给我凝!”
顾玄暴喝一声,将这枚战意印记,狠狠地打入了那倒悬的青铜殿基之中!
轰隆隆——!
整座泣骨谷开始剧烈地摇晃,仿佛地龙翻身。
虚空中,竟凭空响起了千军万马的呐喊与战鼓之声!
一道魁梧的身影,自那深渊之中,一步踏出!
石疙瘩的魂影在无穷战意的灌注下,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凝实。
一套由战场煞气与不屈意志凝结而成的虚影重铠覆盖在他身上,手中那对断裂的蛮牛角,赫然化作一柄狰狞的破阵长枪!
他那空洞的双目中,燃起了两团熊熊燃烧的赤色火焰!
他甫一现身,便朝着顾玄所在的方向,轰然单膝跪地,声如闷雷滚滚:“属下……石疙瘩,请殿主下令!”
那股顶天立地的威势,让整个鸦群都为之骚动不安。
顾玄走上前,伸手扶住他那宽厚的肩膀,沉声道:“不是下令,是并肩。”
话音刚落,他体内的镇魔殿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功能,包括储物、召唤、镇压,在这一刻尽数冻结!
一行由殿志本源凝聚的血色大字,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契约成立……反噬生效。七日之内,万法禁封。”
与此同时,顾玄眼前一黑,意识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
那位身披残甲的将军,正屹立在烈火焚城的城头之上,对着身后无数战士发出最后的嘶吼:“守住东门!一个都不能退!”
夜幕,终于彻底降临。
鸦喙老僧远远立在一座山巅之上,望着泣骨谷中那尊威风凛凛、气势直冲云霄的英灵战将,乌木面具下传来一阵“咯咯”的怪笑:“好……好一个招魂为将!你收英魂为仆,我炼亡者为器,倒要看看,你我之间,谁才是真正的疯子!”
他猛地张开嘴,吐出一颗滴溜溜旋转的漆黑舍利。
那舍利子一出现,便散发出无穷的吸力,上百只追魂鸦不由自主地被吸扯过去,在凄厉的尖啸声中,融为一体!
转瞬间,一只体型遮天蔽日、生着巨大铁喙的恐怖巨禽成型,眼中燃起了两团幽绿色的鬼火。
而在千里之外,焚禋神教总坛的地宫深处。
墨九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一面古老残镜。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顾玄点燃祭台、召唤英灵的全部画面。
“啪”的一声轻响,他手中把玩着的最后一枚星辰内核,应声碎裂成粉末。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他不是在组建一支军队……”墨九渊轻声低语,声音却仿佛穿透了万古岁月,“他是在挖坟。在挖我们所有人……辛辛苦苦埋了三千年的根。”
风雪骤然变得更加狂暴,呼啸声中,仿佛夹杂着无数亡魂在黑暗中的低语。
一场新的战争,已随着那面无形的招魂幡,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