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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刺入眼帘,伴随着的是如同万千钢针攒刺大脑的剧痛。林野视野中的景象在模糊与清晰间剧烈晃动,陈岚那张写满焦灼与关切的脸庞,仿佛隔着一层波动的水幕。耳边轰鸣不止,既有医疗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也有血液冲击耳膜的澎湃声响。

“林野!你怎么样?!”陈岚的声音穿透了那片轰鸣,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无法回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肺部已经千疮百孔。喉咙里满是铁锈般的腥甜气息,那是精神透支后毛细血管破裂的征兆。他尝试移动手臂,却感觉四肢如同灌满了铅块,沉重得不属于自己。

但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主光屏上。

屏幕上,浅川梨纱的状况已至最后关头。

她背靠着一根潮湿的廊柱,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左臂无力地垂落着,鲜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下,在脚下的积水中晕开一圈圈淡红。三只念缚灵呈半包围之势,缓缓逼近,它们身上散发的怨毒与死意几乎要凝成实质,那猩红的瞳孔锁定着她,带着戏耍猎物般的残忍。

浅川的胸膛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多少空气,视线开始模糊,黑暗从视野的边缘不断侵蚀而来。她甚至能闻到念缚灵身上那股冰冷的、属于坟墓的气息。

结束了……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或许,麦克是对的,弱者……就不该奢求生存……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林野生命体征稳定!脑波活动异常活跃!他醒了!”医疗组人员惊喜的呼喊声在指挥室内响起。

也就在这一刻,林野动了。

那不是肢体上的动作,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顾一切的爆发。他无视了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头痛,无视了喉咙的灼痛和胸腔的憋闷,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所有刚刚凝聚的明悟,全部压榨出来,汇聚于一点!

他的右手,那只沉重如铁的手臂,猛地抬起,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姿势,狠狠抓向了控制台上的通讯器!

手指因为无力而颤抖,几乎握不稳那冰冷的设备。但他死死攥住,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是连接生与死的唯一桥梁。

“咳……咳咳……”他试图开口,却先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更多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林野!别勉强!先稳定下来!”陈岚急切地喊道,眼中充满了不忍。

林野猛地摇头,动作幅度大得让他的视野再次发黑。他不能停!浅川等不了!哪怕晚上一秒,都可能……

他强行咽下喉间的腥甜,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个至关重要的信息,那个用他半条命换来的、唯一的生路,嘶哑地、却无比清晰地,灌入了通讯器,通过那加密的频道,跨越了空间的阻隔,传递向那片绝望的雨夜神社:

“浅川——!”

他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穿透了雨幕与厮杀声。

“许愿……内容……必须包含……‘原谅’!”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肺腑中挤压而出,带着血的温度。

指挥室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陈岚捂住了嘴,眼中闪烁着震惊与了悟。分析组的成员飞快地记录着这关键信息,试图理解其背后的逻辑。

而在【雨夜神社】中,那已经准备放弃抵抗、闭目待死的浅川梨纱,浑身猛地一震!

林野的声音!

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几乎凝固的绝望与混沌!

原谅?

包含“原谅”的愿望?

这……这是什么意思?这和她之前尝试过的所有方法都截然不同!这不合逻辑!这违背常理!

然而,这个声音是林野的。是那个在数据迷城中与她并肩作战,是那个在她发出求救后,不顾一切回应了她的林野!

是那个……让她在麦克的冷眼旁观后,依旧保留了一丝微弱信任的人!

没有时间思考了!

最近的那只念缚灵已经扬起了漆黑的利爪,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朝着她的面门狠狠抓下!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信任他!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压倒了所有的疑惑和不解!

浅川梨纱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因绝望而黯淡的眸子,此刻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光芒。她不再去看那近在咫尺的死亡之爪,而是仰起头,面向那漆黑一片、仿佛吞噬一切的拜殿深处,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将林野传递来的信息,化作了自己的祈愿:

“我愿——原谅!”

她不知道要原谅谁,也不知道要原谅什么。但在喊出这两个字的瞬间,福至心灵般地,她想起了林野强调的“诚心”。

原谅……原谅谁?

脑海中闪过麦克冷漠离去的背影……不,那不是重点。

闪过自己之前一次次失败的不甘与愤怒……也不是。

最终,在生死边缘,所有的杂念被剥离,只剩下最本真、最无法逃避的根源——对自身弱小的无力,对陷入绝境的自责,对可能拖累盟友的愧疚……

是了。

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平静,补完了那句在林野看来至关重要、却因力竭而来不及说完的、指向性最明确的愿望:

“我愿原谅……那个不够强大的自己。”

话音出口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

而与此同时,在龙国指挥室内,信息传递出去的林野,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生命的力气。那强提起的一口气骤然松懈,抓握着通讯器的手无力地垂下,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再次向前软倒。

“林野!”

在陈岚和医疗人员惊恐的呼喊声中,他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失去了所有意识。

信息已经送达。

生的钥匙,交到了浅川梨纱的手中。

能否握住,能否真正理解并运用这“原谅”的力量,打破这规则的死局,就看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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