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年三十还有几天,灶房的烟囱才刚冒起第一缕烟,阿爹就和大伯凑在门槛上商量:“腊味晒得差不多了,咱去县城送些样品给福兴楼,顺便把年货办齐,县城里的卖的东西比较齐全,花样也多。”
这话刚好被月妍听见,她立刻拉着永安的手,凑到阿爷跟前撒娇:“爷,我还没见过县城的城墙呢!二哥也想去,是不是?”
永祥赶紧点头,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连手里啃了一半的窝头都忘了嚼:“爷,我也想去吃吃县城的糖糕好不好吃!”
永吉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帮腔道:“爷,我也能帮着搬东西,还能看着牛车,让我也一起去呗。”
阿爷被缠得没办法,笑着在永祥头上揉了揉:“好!全家一起去!套上驴车和牛车,去县城玩两天,顺便把年货办得齐全些,也该带孩子们出去见见世面了。”
这话让月妍一宿没睡好。来古代一年多,她最远去过镇上,见过镇上的集市。不知道县城是不是和电视上演的那样繁华。心里又期盼又紧张,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慢慢睡去。
天刚蒙蒙亮,院外就传来驴蹄子“哒哒”的声。阿爹和大伯已经套好了车:驴车铺着厚厚的褥子,是给家里的妇人孩子坐的;
牛车扫得干干净净,叠着几个空竹筐,准备装年货,还有两个竹筐里面码着腊肉和香肠,还裹了层油纸防磕碰,是要送给福兴楼掌柜瞧瞧的。
阿娘给永祥和月妍塞了块花生糖,“在路上别闹,到了县城要跟着大人,别乱跑。”
出村的路覆着薄雪,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混着驴脖子上铜铃的“叮铃”声,像在唱着轻快的歌。
往县城去的官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挑着货担的货郎,担子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绒花和小泥人;
推着独轮车的农户,车上码着捆好的白菜和萝卜;还有驾着马车的商人,车帘缝里露着绸缎的边角,脸上都带着点过年的喜气。
“快看!那是不是城墙?”永祥忽然指着前方喊。月妍赶紧凑到驴车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灰蒙蒙的天线下,一道青灰色的城墙拔地而起,墙砖缝里还嵌着没化的残雪,像给城墙镶了道白边,城门上方“龙门县”三个烫金大字,在晨光里透着苍劲的力道,连字的轮廓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趴在车窗边,眼睛都看直了,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这是她来这儿后,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城墙,还是挺壮观的。
驴车到了城门口,收了入城费,士兵便挥挥手放了行。
刚进城门,月妍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晃花了眼:青石板路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泥印子都没有,不像镇上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两旁的店铺一间挨着一间,挂着各色幌子。
绸缎庄的红绸子在风里飘,像一团团火苗;
点心铺的蒸笼冒着白汽,香味勾得人直咽口水;
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偶尔还能看见火星子从门缝里溅出来;
连空气里都混着糖糕的甜、香料的醇和胭脂的香,比镇上热闹多了。
“先去布庄!给孩子们做新衣裳,得挑好布。”阿奶率先下了驴车,拉着月妍往街角的“锦绣布庄”走。
伙计一见客人来,赶紧迎上来,手里捧着几匹布,脸上堆着笑:“大娘您瞧,这匹藏青布厚实又耐穿,给小子做棉袄最合适;
这匹粉花布是今年的新花样,软和透气给姑娘做春衫正好。还有这匹枣红布,颜色亮,给您做件新袄,过年穿多喜庆。”
月妍伸手摸了摸粉花布,指尖触到细腻的布料,花纹软乎乎的,小声对阿娘说:“娘,这布真好看,比镇上的花布软多了。”
阿娘笑着对伙计说:“这匹粉花布要了,再扯一匹藏青布给永安永祥做袄子,一匹墨色布给老人家做件新棉袍,还有那匹枣红布,也一起。”
从布庄出来,隔壁就是点心铺。柜台上摆着一溜儿点心,芝麻酥撒着亮晶晶的芝麻,花生糖裹着透明的糖霜,芙蓉糕叠得整整齐齐。
看得永吉永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阿爷笑着掏出铜钱,对掌柜说:“每种点心都称三斤,再装两盒芙蓉糕,给老婆子当零嘴,另外再买两斤糖,给孩子们分着吃。”
伙计用油纸把点心包成方方正正的包,系上红绳,永安赶紧伸手抱过来,紧紧搂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了去,还偷偷掀开油纸角,想先捏一块尝尝,被阿娘笑着拍了下手:“忍忍,等回了车上再吃。”
这边女眷们忙着挑年货,阿爹和大伯则背着着腊味,往街那头的福兴楼去了。福兴楼是县城里有名的酒楼,刚到门口,就闻见里面飘出的菜香。
刘掌柜,一见他们来,赶紧迎上来,闻到腊味的香味,眼睛一亮,当即让后厨拿去处理。
没一会儿,一盘腊肉炒蒜苗、一盘清蒸香肠就端了上来。
腊肉切片后透着油亮,咬一口咸香适中,还带着点松木的熏香;
香肠蒸得软嫩,嚼着有股花椒的麻香,一点都不腻。掌柜的尝了一口,当即拍了桌子:“这腊味做得地道!比城里肉铺卖的还好吃!姜兄弟,你们家里还有多少?都送来我这,我按市价收,要是卖得好,明年我还跟你们订!”
阿爹和大伯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赶紧说家里还有不少,过两天就送过来。
等阿爹和大伯赶回来,女眷们已经把牛车装满了:阿娘买了布匹、针线、头花,还特意给阿奶挑了抹额,说戴着暖和;
大伯在铁匠铺挑了把新镰刀和一块磨刀石,说开春种地用得上。
日头偏西时,一家人坐在街边的馄饨铺里,每人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鲜肉馄饨。汤里飘着葱花,一口下去,暖乎乎的汤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的寒气都散了。
永吉永祥吃得最快,连汤都喝了个精光,还举着空碗问:“阿奶,我还想再吃一碗?”
返程时,驴车和牛车上都堆得满满当当,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连驴脖子上都挂着两个纸灯笼。月妍坐在驴车上,看着渐渐远去的龙门县城墙,心里悄悄盼着:明年一定要再来县城,看看春天的县城是什么样。